針尖聽話地在布上跑,留下歪歪扭扭、但總算成行的針腳。她偷偷抬眼,劉嬸已經(jīng)坐回自己位置,重新推拉起來,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仿佛剛才只是撣了撣灰。
另一邊,幾個年輕些的嶺南婦人被帶到了工坊另一角。這里安靜些,沒有機(jī)器的轟鳴。一張張寬大的木桌邊,坐著些低頭忙碌的婦人。
桌上鋪著干凈的粗布,散落著許多阿桂她們從未見過的小東西:一片片薄薄的、彎彎的、亮晶晶的東西,像小小的貝殼,顏色有紅有粉,有金有銀;還有細(xì)小的鉗子,彎嘴的、尖頭的;小鑷子;小刷子;裝著各色粉末的小瓷碟;一小瓶一小瓶晶瑩剔透的粘稠汁液。
“這是做穿戴甲片的地方。”領(lǐng)她們來的管事婦人說。
一個北境婦人抬起頭,臉盤清秀,手指細(xì)長,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她拿起一片透明的薄甲片,又拿起一支極細(xì)的毛筆,蘸了點瓷碟里粉色的粉末,輕輕點在甲片根部,手腕微動,幾筆就暈染開一片柔和的粉霞。她又換了支更細(xì)的筆,蘸了金色,在粉霞邊緣勾勒出纖細(xì)流暢的金線。動作行云流水,看得幾個嶺南姑娘眼睛發(fā)直。她們的手,只會搓草繩、挖野菜、洗衣服,何曾想過能在這么小的東西上“畫畫”?
“試試?”那北境婦人放下筆,拿起一片新的透明甲片,又拿起一支細(xì)筆遞給離她最近的嶺南姑娘秀云。
秀云遲疑地接過筆,手有點抖。婦人又拿起一支筆,蘸了最不容易出錯的淺粉,“這樣,輕輕點上去,轉(zhuǎn)一下手腕……”
她放慢動作,在另一片甲片上示范。秀云屏住呼吸,學(xué)著她的樣子,在甲片上點了一下。粉色的圓點暈開了,邊緣有點毛糙。
“沒事,頭一筆都這樣?!眿D人聲音溫和,“再來,手再輕點,像羽毛拂過去?!彼托牡丶m正著秀云的握筆姿勢,告訴她怎么控制手腕的力道。
旁邊幾個嶺南姑娘也湊近了看,眼神亮晶晶的。桌上那些亮晶晶的小甲片、小工具,不再是令人畏懼的陌生物件,倒像是打開了一個藏著漂亮秘密的小小世界。
最靠里的一張長桌,彌漫著甜絲絲的暖香。這里坐著幾個年紀(jì)稍長的婦人,正在揉面。
面團(tuán)在她們手下被揉捏、摔打,顯得柔韌而富有彈性。案板上,擺著些嶺南婦人只在年節(jié)才舍得買一點的稀罕物:雪白的細(xì)糖霜、炒香碾碎的花生芝麻粉、一小罐澄黃油亮的蜂蜜、還有紅紅綠綠的果子干。
一個頭發(fā)花白、笑容和氣的北境婦人姓趙,正用一根小小的木棍,把油酥面搟成薄片,再靈巧地卷起來,切成小段,用手一按,就成了一個小小的圓餅坯。她拿起一小勺芝麻花生糖粉,填進(jìn)去,再捏攏封口,手指翻飛幾下,一個鼓鼓的、帶著漂亮螺旋紋的酥餅就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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