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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夜深了,何霜霜緩緩地駕駛著車子,向中山北路的家中駛?cè)?。深夜的街道上是一片寂靜,連十字路口的警察崗亭里都已空無一人,紅綠燈無人操縱,冷冰冰地孤立在街頭?,F(xiàn)在,空曠的街道上沒有車輛和她爭前搶后了,可是,她反而不想開快車,只輕緩地讓車子在夜色里向前滑行。風從開得大大的窗子里灌進來,撩起了她的短發(fā)。在車燈照射下的街道,寂寞得連小貓小狗的影子都沒有。

一個星期天,又過去了。何霜霜疲倦地扶著方向盤,倦意正在她體內(nèi)和四肢中流竄。想想看,一清早和顧氏三兄弟開車上陽明山,三兄弟,一個賽一個的寶氣。顧德中,外表活像只大狗熊,說起話來,舌頭在口腔里繞半天的圈子,才吐得出一聲清楚的話:“我……我……我從小有音樂天才,學小提琴,才……才三星期,就能拉莫扎特的小步舞曲?!币娝墓恚∧氐男〔轿枨?!她就想像不出狗熊拉小提琴是副什么樣子。顧德華,油頭粉面,整天頭發(fā)梳得光光的,衣服上還要噴點他母親的夜巴黎香水?!拔遗叮业拿质穷櫟氯A,你猜什么意思?就是照顧得了花,你就是花,哈哈!”哈哈,下你的地獄去,惡心得夠受!顧德民,三兄弟中唯一看得過去的,論外表,文質(zhì)彬彬、秀秀氣氣,鼻梁上架副近視眼鏡,似乎勉強能算美男子。但是,說上一句話就要臉紅,哼哼唉唉半天,也聽不清他哼些什么,大概前輩子是蚊子轉(zhuǎn)世來的。和這三個寶氣游陽明山,就別說有多氣人了,三個大男人,圍在你身邊,礙手礙腳,一轉(zhuǎn)身,不是碰著這個的鼻子,就是挨著了那個的肩膀……到中午回臺北午餐,吃完了午飯,趁早把三兄弟打發(fā)回去。然后又去找了小趙,小趙別無所長,猴兒巴唧的,就是會說笑話,做鬼臉,標準的小丑典型。和小趙去跳了場舞,趕了一場六點鐘的電影,電影散場時碰到小陸那一群男男女女,又去跳舞,舞廳打烊,出來再吃點宵夜,然后趕走小趙,自己獨自地開車回家。一天,就是這樣,瘋狂地,盡興地,玩玩玩!“春天的花,是多么的香,秋天的月,是多么明亮,少年的我,是多么快樂……”快樂嗎?無論如何,總是在追尋著快樂。舞廳里那些人,綠的酒,紅的燈,瘋狂的旋律!那個歌女唱的歌:“舞步輕燕,舞態(tài)如天仙,青春少年,歡樂無限……”歡樂無限,是嗎?歡樂無限!……她猛然剎住車,有點眼花繚亂,車子仿佛碰到了什么,她向前面看看,撳撳喇叭,什么東西都沒有。她甩了甩頭,用手揉揉眼睛,頭里昏昏然,眼睛發(fā)澀,疲倦仍然在四肢中流竄。她閉了閉眼睛,重新發(fā)動了車子。

車子停在家門口,她撳撳喇叭,沒有人來應門,她再撳撳喇叭,依然沒人應門,老劉一定已經(jīng)睡成個死豬了。她不知道何慕天和魏如峰為什么都喜歡老劉,粗里粗氣的。她把頭撲在方向盤上,干脆壓在喇叭上,震耳欲聾的喇叭聲在夜空里播送,尖銳的聲音劃破了寂靜的夜,附近的人家有人推開窗子詛咒,但喇叭聲仍然清越地傳送著。

大門開了,霜霜抬起頭來,一面懶懶散散地跨下車子,一面睡意朦朧地說:

“把車子開到車房里去!”

“唔,夜游的女神終于回來了!”

霜霜抬起眼睛,這才看清面前的人,她聳聳肩說:

“原來是你!表哥,你還沒睡?”

“就是睡了也被你吵醒了,你什么時候能學會不打擾別人?”

“不要說教!表哥,我今天玩了一整天,累極了?!彼f著,向房子走去,一面對魏如峰擺擺手,“麻煩你把車子送到車房里去!”

魏如峰皺皺眉頭目送霜霜蹣跚地走進屋去,不禁深深地搖了搖頭。

霜霜搖搖晃晃地走上了樓,回到自己的臥室,往床上一撲,彈簧床墊立即迎著她的身子,把她軟軟地包了起來。拖過一個枕頭,她把臉埋在枕頭里,昏昏噩噩地躺了一陣。然后,她站起身來,取了睡衣,到浴室里去。放上一缸冷水,她把自己泡在涼涼的水中,皮膚驟然接觸到冷水,引起一陣痙攣和緊張,然后就松弛了下來。冷水使人清醒,她最喜歡冷水浴,每當她疲倦或煩惱的時候,她總以冷水浴來治療自己。在水中浸了一個夠,她拭干身子,穿上那件她最喜愛的鵝黃色綢睡衣,站在鏡子前面,梳了梳頭發(fā),頭腦清醒多了。她瞠目注視著鏡子,奇怪地看著鏡子里那對漂亮而困惑的眼睛,她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對鏡子里的人影傻傻地問了一句:

“這是我嗎?這就是我嗎?多無聊的我!”

無聊!對了,就是這個詞,她找了許久的名詞,無聊!生活中全是無聊,陽明山,跳舞,看電影,顧氏三兄弟,小趙,小陸,吃宵夜!全是無聊!她對著鏡子皺眉,突然涌上心頭的空虛和落寞感使她鼻中酸楚。生活,就是這樣的嗎?她并不想要這種生活!可是,她要什么生活呢?鏡子里的眼睛更困惑了,她對鏡子挑挑眉,噘噘嘴,發(fā)出一聲微喟:

“我竟然不了解自己,多可怕!”

走出浴室,她沿著寬闊的走廊向自己的臥室走去。經(jīng)過魏如峰門前的時候,她看到門縫里還透著燈光,她略微遲疑了一下,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魏如峰穿著睡衣,半躺半坐地倚在床上,床頭柜上亮著一盞臺燈,他手中握著本英文小說,正在看得出神。聽到門響,他抬起頭來,望著霜霜。霜霜順手關上門,走到床邊來,坐在床沿上。魏如峰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說:

“你知道幾點了?”

霜霜噘噘嘴,眨眨眼睛,什么話都不說。

“你玩得還不累?為什么不去睡覺?”

“剛剛好像很累,現(xiàn)在又一點睡意都沒有了?!彼f,倚著床欄,沒來由地嘆了口氣。

魏如峰深深地打量著霜霜,那兩道挺秀而濃密的眉毛微鎖著,長睫毛半掩了那對平時充滿野性,而現(xiàn)在充滿困惑的眼睛。有什么事使這個不知憂愁的女孩煩惱了?愛情嗎?他闔上看了一半的英文小說,用手托著下巴,做出一副準備長談的姿態(tài)來,說:

“怎么了?霜霜,和誰慪氣了?”

霜霜沉默地搖搖頭,一綹黑發(fā)從耳邊垂了下來,拂在面頰上。她用牙齒輕咬著下唇,眉頭鎖得更緊了。魏如峰詫異地望著她,好半天,她才甩了甩頭,把那綹不聽話的頭發(fā)甩到腦后去,直視著魏如峰說:

“表哥,你很快樂嗎?”

魏如峰愣了一下,說:

“怎么想起問這樣一個問題?難道你不快樂?”

“唔,”霜霜垂下了眼睛,“瘋狂地玩的時候,可以有短時間的快樂,但是玩過了,又什么都沒有了。你懂嗎?表哥?就像現(xiàn)在,想起來,好像什么都沒意思,非常地……非常地……”她凝思著,想找出個適當?shù)淖盅蹃砻鑼懰男那椤?

“空虛?”魏如峰試著代她接下去。

“對了!”霜霜高興地拍拍床墊說,“就是這兩個字!”

魏如峰坐正了身子,審視著霜霜,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霜霜瞪著眼睛說,“我和你談正經(jīng)的,有什么好笑?”

“我笑你覺得空虛,”魏如峰說,“大概你是生活太優(yōu)越了,整天在外面瘋呀鬧呀玩呀,回到家里來還喊空虛,不是很有趣嗎?”

“我一點也不覺得有趣!”霜霜沒好氣地說。

“不過,”魏如峰收住了笑,深思地說,“能感到空虛,總是一件好事。”

“好事?你是什么意思?”

“這證明你長大了,成熟了,懂得用思想了?!?

霜霜困惑地望著魏如峰。

“你看,”魏如峰解釋地說,“你最喜歡跳舞,和男孩子開車兜風,到小吃店大吃大鬧,把人家的醬油倒到醋瓶子里,覺得很開心?,F(xiàn)在呢,你感到空虛了,換之,你也就是對于那種玩法不能滿足了。這,充分表示你在進步。唔,”他笑嘻嘻地看著霜霜,“看樣子,大小姐快要改邪歸正了,可喜可賀!”

“呸!”霜霜一唬地跳起身來,站在床前面,瞪大了眼睛說,“什么改邪歸正?是誰邪誰正?你也不是好東西,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好好好,你知道,”魏如峰打斷了她,把她拉下來,讓她仍然坐在床沿上。收起了嘻笑的態(tài)度,誠摯地說,“告訴我,霜霜,這次月考的成績?nèi)绾???

“哼,”霜霜凝視著自己的手指甲,心不在焉地說,“誰知道!”

“準備明年不畢業(yè)了嗎?”魏如峰問。

“表哥!”霜霜喊,“我不喜歡你這種冒充大人的味道!”

“冒充大人?”魏如峰失笑地說,“我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還不算大人嗎?什么叫冒充大人的味道?”

“我是說,冒充長輩的態(tài)度!”

“長輩?”魏如峰笑笑,“我沒有要冒充你的長輩呀,我是以一個哥哥的身份和妹妹談話,你不是我的小妹妹嗎?剛到臺灣的時候,你才三四歲,話都說不清,把‘哥哥’念成‘多多’,成天跟在我后面喊‘多多’,要我背你到街上去買棒棒糖。哼,現(xiàn)在呀,你長大了,‘多多’只配給你送汽車進車房的了?!?

“哎喲,”霜霜叫,“別那么酸溜溜的,好不好?”

“那么,聽我講幾句正經(jīng)話,”魏如峰說,“霜霜,這種昏天黑地胡鬧胡玩的生活該結束了吧?你是真不愛念書也好,假不愛念書也好,最起碼,你總應該把高中混畢業(yè)!是不是?你剛剛說不快樂,我建議你收收心,安安靜靜在家里過幾天日子,好好地用用思想,或者會幫你找到寧靜和快樂。你現(xiàn)在仿佛一只找不著家的小兔子,迷失在這繁華時代的濃霧里,整天尷尷惶惶,東奔西竄,自己也不知道目的何在,這樣,怎么會快樂呢?!?

“我不聽你講這些!”霜霜再度跳了起來,把睡衣帶子系系好,向房門口走去,“你又不是我的訓導主任,誰來找你訓話的?還不如睡覺去!”她走出房門,又回過頭來,對魏如峰笑了笑,拋下一聲,“再見!”

房門帶上了,魏如峰望著那砰然闔攏的房門,發(fā)了一陣呆,才蹙著眉,搖了搖頭。

重新拿起那本英文小說,他想繼續(xù)看下去,可是,頁數(shù)弄亂了,翻了半天,也找不到原來的那頁,卻從書里翻落出一張照片來,拾起照片,上面是個女子的半身照,畫得很濃的眉毛,厚嘟嘟的嘴唇,和一對大而充滿魅力的眼睛。他又皺皺眉,翻過照片的背面,有幾行女性的筆跡:

給如峰:

別忘了那些濃情蜜意的夜晚,

更別忘了那些共同迎接的清晨。

杜妮

他凝視著這兩行字,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記得這張照片是杜妮兩星期前給他的,不知怎么夾到這本書里來了。望著這兩行字,他感到非常地刺心。剛剛,他還義正辭嚴地教訓霜霜:“這種昏天黑地胡鬧胡玩的生活該結束了吧?”可是,自己呢?這兒就有墮落的證據(jù)!迷失,是霜霜在迷失,還是自己在迷失?把照片夾回書里,書丟在床頭柜上,他關了燈,躺在床上,用手枕著頭,眼睜睜地望著黑暗的空間,自自語地低聲說:

“或者,是該我來仔細地用用思想?!?

瞪著天花板,他真的沉思了起來。

霜霜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慢慢地走到床邊,躺了下去,用手枕著頭,她沒有立即關燈。床頭柜上是一盞淺藍色的臺燈,燈影下亭亭玉立著一座小小的維納斯石膏像。這石膏像還是去年她過十七歲生日時魏如峰送她的,當時,魏如峰說:

“我發(fā)現(xiàn)這石膏像的側(cè)影像極了你的側(cè)影,所以買給你?!?

結果,害她天天對著鏡子研究自己的側(cè)影,說真話,除了自己也有個較高的鼻子外,她可找不出自己與維納斯有什么相像的地方。不過,無論如何,她很喜歡這座平凡的小石膏像,尤其因為,這石膏像有種沉靜恬然的味道,這是霜霜一輩子也無法具有的。凝視著這石膏像,她是更加沒有睡意了。

“我建議你收收心,安安靜靜在家里過幾天日子,好好地用用思想,或者會幫你找到寧靜和快樂?!?

魏如峰的話在她耳邊輕輕地回響,像一條小溪流般淋淋然地流過。她?;蟮氐芍嘞?,是的,昏天黑地胡鬧胡玩的日子!即將來臨的高中畢業(yè)和大專聯(lián)考!該結束了,游蕩的日子!該結束了,胡鬧的歲月!魏如峰的“說教”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只是,“改邪歸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收收心,如何收法?大代數(shù)、解析幾何、物理、化學……要命!生來與書本無緣,又怎么辦呢?她一動也不動地望著燈光下石膏像的影子,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始終瞪著對大大的眼睛。終于,疲倦來臨了,一日的縱情游樂使她筋肉酸痛,眼皮上的鉛塊向下拉扯,她懶洋洋地伸手去關燈,一面輕輕地,對自己許諾似的說:

“明天,一切從明天開始?!?

燈滅了,她把頭深深地倚在枕頭里,闔上了眼睛。

何慕天吃完了他的早餐,燃上一支煙,靠進椅子里。壁上的大鐘已七點半,霜霜還沒有下樓,看樣子,她今天又要遲到了。深吸了一口煙,他望著煙霧擴散,心中在打著腹稿,怎樣等霜霜一下樓就教訓她一頓。近來,霜霜的任性、冶游、放浪形骸,已經(jīng)一天比一天厲害。這樣下去,這孩子非墮落不可。他只有這一個女兒,再也不能繼續(xù)縱容下去了。他板了板臉,竭力使自己顯得冷靜和嚴肅。這一次,他一定要厲厲害害地罵她一頓,決不心軟。雖然他從沒罵過霜霜,可是,如今已經(jīng)到了令人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霜霜下樓了,穿著得很整齊。白襯衫,黑裙子,頭發(fā)梳得好好的,滿臉帶著股清新的朝氣,看起來竟然一反平日的飛揚浮躁,而顯得文靜安詳。她對父親揚了揚眉毛,用近乎愉快的聲調(diào)說:

“早,爸爸。”

何慕天咽了一口口水,盡力壓制自己內(nèi)心想原諒霜霜的情緒。吐出一大口煙霧,他坐正了身子,沉著臉,用自己都陌生的、冷冰冰的語氣說:

“霜霜,昨晚幾點鐘回來的?”

霜霜愣了愣,今天父親是怎么回事?情緒不好嗎?她從阿金手上接過面包,好整以暇地抹上牛油,慢吞吞地說了一句:

“我沒有看表?!?

“你沒有看表,我倒看了,午夜一點整?!焙文教煺f,口氣是嚴厲的,責備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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