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曬,就這么點城府,還四處?;??今日倒是要看看你們究竟玩什么?我掏出鑰匙,打開箱柜,果然被翻動過。<p>
隨手翻了翻,沒什么異常。打開首飾匣子檢視,立即大怒,四阿哥送的簪子、耳墜和幾件其它首飾都不見了。我合好箱子,轉(zhuǎn)身盯著她們道:"還回來!"<p>
艷萍冷笑道:"不知道你說什么。"我淡淡道:"別的可以留下,但木蘭花簪子和水滴耳墜給我還回來。東西肯定仍在屋內(nèi),要叫人來搜嗎?"<p>
艷萍臉色微驚,蘭花笑對艷萍說:"我們這么多人都在,你箱子鎖得好好的,我們可沒看見有人動你東西,就是鬧到張公公那里也是這句話,難道我們這么多人都說謊?再說,天下一樣的東西多了!不是就你有什么木蘭簪子,水滴墜子的,別人就不能有了?"<p>
我走到艷萍身邊,看著她說:"把這兩樣東西還回來,其它的我就作罷。"艷萍氣道:"你這是擺明了強搶我的東西。"我微一點頭,肯定東西在你這里就好。<p>
我轉(zhuǎn)身捧出首飾匣子,打開放在她面前道:"這里面的東西隨你揀,把那兩件還回來。你若嫌這里的不好,我改日再給你些好的。"艷萍臉漲得通紅,起身怒道:"就你是大家閨秀?就你好東西多?我們就沒有一兩件好東西了?我們就等著你施舍了?"<p>
我笑道:"我本想息事寧人,不過看來此事真要鬧到張公公那里去了。你們?nèi)硕?,話是可信??蓮埞珪臀疫€是會幫你們呢?"張千英使用'離間計',我今日正好利用他,也來一次'離間計'.<p>
艷萍三人一愣,蘭花道:"張公公也得按宮里規(guī)矩辦,不能誣賴好人。"我笑道:"我不妨直說,什么金銀首飾都有可能重樣,可玉卻不同,每塊玉都有自己獨特的肌理色澤,好玉本就難得,象那樣的極品羊脂玉更是稀世難尋,我就不信你的玉飾連紋理都能和我的一樣,或者說,我倒是要請教一下,你的玉飾具體是什么紋理色澤,產(chǎn)自哪里?宮里有的是玉石專家,請來一問就知。"<p>
蘭花怔怔出神,招男低聲道:"還給她吧!"艷萍怒瞪著我,從懷里掏出玉簪子,往地上猛地一摔,道:"還給你!"一聲脆響,簪子應聲而斷。<p>
我看著地上斷為數(shù)截的簪子,半日不敢相信眼睛所見,蹲下一截截撿起,用絹子兜好,艷萍冷笑著問:"這是你的耳墜子,你還要嗎?"<p>
我起身看了她一眼,淡淡說:"你有膽子就把它們留著,只是將來莫要后悔。"說完合攏桌上的首飾匣子,轉(zhuǎn)身放回箱中。<p>
蘭花低聲道:"還給她!你沒聽她說這玉稀世難尋嗎?只怕大有來歷??禳c給她!"艷萍臉色又驚又怕又是不甘心,半晌后把手中的耳墜放在了桌上。招男忙拿起遞還給我,又從自己懷里掏出兩件首飾擱于桌上。<p>
我強壓下怒氣,笑道:"我既然說了這些首飾送給你,就沒有收回的道理。"招男搖搖頭。我看著蘭花,這三人里以她反應最機敏,笑對她說:"今日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實非我所愿。往后大家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我就把話都挑明了說。雖有俗語說'落毛鳳凰不如雞',可也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說法。況且你們在宮里多年,起起落落之事也應該見了不少,凡事不妨都為自己留條退路。"<p>
我輕抿了幾口茶,讓她們先琢磨琢磨,這'威逼'完了,下面該'利誘'了。接著道:"我知道因為張公公待我特別讓你們受了不少委屈,這是我的錯。"說著起身向她們?nèi)艘来涡卸Y。招男忙側(cè)身避開,艷萍臉扭向一邊,蘭花從炕上跳起攔住我。<p>
我一笑順勢站起道:"今后我們彼此提點著些,盡量少出錯,避免類似的事情再發(fā)生。即使真還有,我在這里也請各位多擔待些。別人對我的壞,我會很快忘掉,但別人待我的好,我卻會惦記在心,總會設法報答。"<p>
說完轉(zhuǎn)身從箱子里拿出首飾盒子,挑了兩件看起來最好看的首飾放在桌上道:"其實我早就有送妹妹東西的心思,只是一時拿捏不準你的喜好,才不敢隨意。如今你若原諒了我平日行不當多有得罪之處,就莫要嫌棄。畢竟在這深宮里,爺娘老子都不得見,干得又是腌臢低賤之活,人人都瞧低幾分,我們?nèi)暨€不彼此幫襯,反倒互相作踐,更是讓人瞧不起!"<p>
艷萍扭臉看向我,我朝她暖暖一笑道:"妹妹就賞我個臉面吧!"說著把東西強塞進她手里。她稍微掙扎了幾下,終是收下了東西。我又拿起招男還回來的東西遞回給她。她接過,低低說了聲"謝謝"<p>
蘭花笑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笑道:"本該如此,自己姐妹何必客氣?"<p>
晚間躺在炕上,想著斷裂數(shù)截的簪子,心里還是疼痛,我連個簪子都護不周全,事后還得笑臉相陪、好話說盡。不過畢竟讓張千英的如意算盤落空,把最難相與的三人降服,其他人就都好辦了。這些人大都出身貧賤,在宮中苦熬,唯一的盼頭就是將來出宮后能過些舒心日子,能幫幫家里人,不讓周圍人看輕。最看重的不過就是銀錢。只要給的方法得當,照顧好她們的面子里子,至少能買個明面上的融洽。<p>
第二日晚間,裝做找衣物,把箱子里的東西理了一遍,別的都罷了,就是耳墜子和箭有些不好辦,想了想,決定把耳墜子送到玉檀那里,讓她幫我收著。箭在我心中雖價值連城,可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不值一文的東西,不會有人偷。<p>
隔著紅綢,摸索著箭,又想起了當日的情景。"若曦,怎么理衣服理得只是發(fā)呆?"春桃笑問。我側(cè)頭向她嫣然一笑,沒有答話。把箭塞回了箱底。<p>
合上箱子,看她愣愣看著我,納悶地問:"怎么了?"她嘆道:"若曦,你真好看!剛才那一笑,好象……好象花都開了!"說完她自個先不好意思起來,我笑道:"我整日都笑著呢!花整日都開著呢!"春桃搖頭道:"不一樣的,我不識字,不會說話,可不一樣的,平日的沒剛才的好看。"我心下忽生黯然,不愿再逗她,淡淡一笑,扯開了話題。<p>
天氣日漸暖和,洗衣變得容易很多,至少水不再冰涼刺骨,滿手不再是凍瘡。晚間吃完飯后,艷萍幾個人聚在一起斗牌,我笑看了一會,出來散步??匆娦№樧佑娑鴣恚粫r有些恍惚。他上前請安行禮,我側(cè)身避開,向他行禮道:"如今該我給公公行禮。"他忙讓開,道:"姑娘可別說這話,會折煞奴才的。"<p>
他看了看四周無人,道:"如今想見姑娘一面真是不易,奴才等了一個多月,才碰到一次。"我道:"一月只有一天休息,住的地方又人多耳雜,是不好說話。"<p>
他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里面是一些面額不大的銀票,姑娘可以貼身收著,既不怕丟,送人也方便。以后我會常送來的。"<p>
我心中猶豫,小順子忙道:"四爺說了,姑娘身邊好東西雖多,可不是皇上賞的,就是娘娘賞的,都不好轉(zhuǎn)送給那些人,就是自個的東西也不值得,何況她們還不見得能辨識東西好壞,倒是糟蹋了東西。不如給銀子實惠。"我道:"多謝你了!"說完把信封揣進了懷里。<p>
他笑道:"姑娘平日若有什么事情,直接來找奴才就好了。"我微一頷首,他打了個千,轉(zhuǎn)身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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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開過,謝了。謝了,又開了?;ㄩ_花謝間已經(jīng)一年過去。<p>
張千英派人來叫我,我忙把手擦干,就著水盆中的水為鏡,把頭發(fā)揉搓幾下,蓬頭垢面大概就如此吧?<p>
剛進屋子,立即后悔。張千英恭迎著立于門口,見我進來后,忙退出掩上了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一見我,都立起。十四吩咐隨他而來的太監(jiān):"到門口守著!"<p>
十四面色沉沉把我從上打量到下,又從下打量到上。十阿哥神色愣愣。半晌后,十阿哥問:"若曦,你怎么這個樣子?"又轉(zhuǎn)而看著十四問:"你不是說你都打點好了嗎?"<p>
我笑說:"干活總要有干活的樣子。"十四問:"張千英待你如何?"我點頭道:"很是照顧!日常有錯時都是睜一眼閉一眼,態(tài)度也極是和藹。"張千英的脾氣秉性我已摸透,對付他不算太難。宮里有宮里的規(guī)矩,莫說十四根本不可能插手宮中人事更換,說了徒讓他為難;就是換了,誰知道會否換一個更難纏的主呢?<p>
十阿哥臉色稍緩。指了指椅子讓我坐。從剛見面的震驚中緩過來,心中猛地又一驚,從椅上跳起,問:"出什么事情了?"兩人臉色黯然,悲痛地看著我欲又止。<p>
我驚恐地掩住嘴,喃喃道:"不會的,我姐姐怎么了?"兩人都是一愣,十阿哥道:"你姐姐挺好的呀!雖然一直體弱,不過你自個也知道她這么多年都這樣的。"我心下松口氣,坐回椅上問:"那究竟出什么事了?你們居然大張旗鼓地來找我?"<p>
十四緩緩道:"事情緊急,顧不上那么多。從前年發(fā)生那件事情后,八哥就大受打擊,大病一場,病雖好了,可心情卻依舊低落。身子本就弱,內(nèi)外相逼,如今又病倒了。此次病情來勢洶洶,太醫(yī)說……太醫(yī)說……。"十四阿哥一下側(cè)過了臉,沒有再說。<p>
我心神一時大亂,忙撐著頭,凝神想去,八阿哥應該是活到雍正登基后的,那他此次應該沒有事情??申P心則亂,我不敢確信知道的是否就一定會發(fā)生。心突突直跳。拼命安慰自己,太子不就是如我知道的被先后兩廢嗎?一切還是會按照歷史的,心緩緩放下一半,可突然又哀傷無限,真若按了歷史,不過是'逃過這一日,難逃那一日'.撐頭閉目無語,半晌后方問:"皇上怎么說?"<p>
十阿哥沉著臉,木然地說:"皇阿瑪對太醫(yī)只說了四個字'勉力醫(yī)治',后來又在八哥病情的奏折上批道'此一舉發(fā),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氣不凈再用補劑,似難調(diào)治。',后來為了避晦,皇阿瑪命將重病不適合移動的八哥從臨近暢春園的別墅移回貝勒府,九哥反對,皇阿瑪卻執(zhí)意如此,說……"<p>
十四忙打斷了十阿哥的話,道:"我們特地來一趟,想問問你有什么話要說,或要囑咐的,我們可以轉(zhuǎn)告,筆墨紙硯這里都有,你若要寫信,也可以。"我問:"是八爺讓你們來的嗎?"十四搖搖頭:"八哥昏迷不醒,是我的意思。十哥是特地來看你的。"十阿哥盯著我問:"若曦,你和八哥究竟什么關系?"<p>
我恍若未聞,問:"府中如今怎樣?八福晉和我姐姐可好?"十四道:"從前年以來,八哥對什么都不聞不問,府中所有大小事務都是八嫂打理,還要照顧一直病著的八哥,如今……"他嘆口氣道:"你若見了,就知道了。因為府中上下的人都指著她,八哥又是這樣,她就是全憑著一股心氣強撐著。你姐姐,唉!為了你日日愁,為了八哥也日日愁,終日跪在佛堂念經(jīng)求福。聽丫頭說,每天都哭好幾回。"<p>
我現(xiàn)在身在是非圈外,可掛心之人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只想著自己的心,自己不愿意,卻讓親人不得開心顏。<p>
十阿哥嘆道:"我從沒敬佩過什么女子,可現(xiàn)在對八嫂卻是滿心敬佩。她真是女子中的大丈夫!當日十三弟出事后,十三弟府中一下就全亂了,什么雞鳴狗盜之事都冒了出來,十三福晉迫不得已把能遣散的奴才仆婦全都遣散??砂烁绺猩仙舷孪?,里里外外幾百號人,還有田莊別業(yè),比十三弟府中情況復雜的多,可八嫂卻震懾著眾人,沒出一絲亂子。"<p>
我凝視著十阿哥發(fā)了半晌的呆道:"我沒有什么話要對八爺說,估計他也不想聽我說。"十阿哥蹙眉不語,十四低頭長嘆口氣。<p>
我走到桌邊,提筆寫道:<p>
"從喜生憂患,從喜生怖畏;離喜無憂患,何處有怖畏?<p>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p>
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p>
寫好后,交給十四,"把這個給我姐姐。"十四接過揣好,起身道:"十哥,走吧!"十阿哥起身欲走。我道:"不管八爺病情如何,能否及時給我傳個口信?"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點頭答應。<p>
兩人向外行去,我叫道:"十四爺!"十四回頭看向我,十阿哥回頭眼光在我倆臉上打了圈,自拉門而出,隨手又掩上了門。<p>
我走近他身旁道:"不要告訴十阿哥。"十四道:"我省得!這三四年經(jīng)歷了這么多風波,如今的十哥也非當年的莽撞人,他粗中有細,即使明白也不會告訴十嫂的。誰還忍心去傷八嫂呢?"<p>
是啊!當年碰上這樣的場面,十阿哥怎會如此體貼?兩人默默無語,神思剎那都飛回了多年前的一幕幕,和十阿哥怒目瞪眼彷似昨日。半晌后,他道:"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我點點頭,他轉(zhuǎn)身開門,和十阿哥并肩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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