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看著那張十元的交通票,咽了一口唾沫,撓著腦袋道:“姚小姐,我看的不太清楚,要是耽誤了您的大事就不好了。”
姚依蕾又拿出一張十元鈔票,板著臉問:“少廢話,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正陽門火車站。”小順子兩眼放光,伸手去接鈔票,心中暗暗贊道,大錕子真是料事如神啊,只要一提到朱利安先生,姚小姐就巴巴的往外掏錢,眉頭都不帶眨一下的。
“不許告訴別人。”姚依蕾又看了一眼飯店門口,那幾個鬼鬼祟祟的家伙跟著林長民父女上樓去了,并沒有注意到這邊,她這才把鈔票遞過去,吩咐司機(jī)開車。
東交民巷距離正陽門火車站很近,但姚依蕾還是特地讓阿福繞了幾個圈子,確定后面沒有人跟蹤的時候,才駛到了正陽門火車站。
站前廣場熙熙攘攘,停滿了汽車和洋車,車站外墻的角落里躺著乞丐,小商小販到處亂竄,拎著警棍的巡警來回穿梭,進(jìn)站口旁邊的墻上,張貼著通緝令,幾個穿長衫戴禮帽的家伙,緊緊盯著每一個進(jìn)站的旅客。
姚依蕾心急如焚,四處張望,可是到處都沒有朱利安的影子,正當(dāng)她咬牙切齒,準(zhǔn)備回六國飯店找那個西崽算賬的時候,車門忽然被人打開,一個長衫墨鏡客人帶著一股冷風(fēng)坐了進(jìn)來。
汽車夫阿福扭頭剛要斥責(zé),卻發(fā)現(xiàn)那人長衫下面隆起的駁殼槍形狀,頓時嚇得不敢說話。
“你干什么?”姚依蕾也嚇了一跳,隨即發(fā)現(xiàn)這人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朱利安么,只不過小小胡子剃掉了,換上了中式服裝,一時間竟然沒認(rèn)出來,她驚喜道:“終于見到你了?!?
“姚小姐您好?!标愖渝K微微抬了一下禮帽,朝進(jìn)站口那邊瞟了一眼,微笑道:“真巧啊,姚小姐怎么對在下的行蹤如此清楚?”
姚依蕾趕緊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只是碰巧路過。”
陳子錕道:“徐樹錚要抓我,日本人也要抓我,現(xiàn)在北京城到處軍警密布,不知道姚小姐愿不愿意幫我脫身。”
姚依蕾見他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心中不禁小鹿亂撞,嘴上卻道:“為什么徐次長和日本人都要抓你,如果你是壞人的話,我?guī)土四阖M不是助紂為虐?!?
陳子錕道:“我發(fā)現(xiàn)了徐樹錚賣國的證據(jù),茲事體大,必須立刻返回廣州向?qū)O文先生報告,如果你認(rèn)為我是壞人的話,大可不幫我,告辭?!?
說著作勢欲走,卻被姚依蕾一把拉住,小手綿軟溫?zé)?,一雙熱切的大眼睛瞪著他:“你……你是革命黨?”
“媽了個巴子的,二柜編的臺詞真好使,把小姑娘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标愖渝K心中暗贊,嘴上卻凜然道:“不錯,我就是革命黨?!?
“好吧,我?guī)湍?!”姚依蕾咬著嘴唇毅然道,她是官宦家庭出身,平時耳濡目染的政治新聞很多,知道南方是在孫文的革命黨控制之下,革命黨人年輕英武不怕死,都是翩翩美少男,如今看來,傳說果然都是真的。
“謝謝?!标愖渝K捏著姚依蕾的小手握了握,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著她,姚依蕾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但隨即又勇敢的對視著,說道:“火車站不好走,我?guī)阒苯尤ヌ旖?,進(jìn)了租界徐樹錚就抓不到你了,然后坐英國人的海船去上海,就安全了?!?
“我代表孫文先生,代表革命黨,再次感謝你。”陳子錕用力搖動著姚依蕾的小手,小姑娘心潮澎湃,壯懷激烈,對汽車夫道:“阿福,開車,去天津?!?
阿福早就嚇得魂不附體了,帶槍的通緝犯,南方革命黨,這兩樣就夠受的了,還要送他們?nèi)ヌ旖?,這要是被抓了可是死罪啊。
“小姐,我上有老下有小,您饒了我吧?!彼迒手樀馈?
“姚小姐,不要難為他?!标愖渝K假惺惺的勸道,手卻按在了腰間駁殼槍上。
“阿福,你敢不聽我的話,回頭就讓管家辭退你。”姚小姐大發(fā)雌威,阿福愁眉苦臉,在盒子炮和雌威下屈服了。
汽車駛離了正陽門火車站,沿著前門大街向南駛?cè)?,在陳子錕的指揮下繞了幾個彎,在一個偏僻的胡同口停下,一個大胡子拎著皮箱上了車,沖姚依蕾擠擠眼睛,可憐的姚小姐愣了幾秒鐘才發(fā)覺他是所羅門伯爵。
汽車?yán)^續(xù)向南行駛,永定門是北京城的南大門,一條大道直通天津衛(wèi),城門由步軍統(tǒng)領(lǐng)衙門負(fù)責(zé)把守,七八個穿灰衣的士兵站在門口,城墻上貼著通緝令,看到帶槍的大兵,陳子錕悄悄將兩支駁殼槍的擊錘都扳了起來。
汽車到了城門口,執(zhí)勤軍官揮手?jǐn)r下,手扶著槍套走了過來,陳子錕緊緊和姚依蕾坐在一起,長衫下的手槍隔著車門瞄準(zhǔn)了那軍官,安德烈卻氣定神閑的摸出一支雪茄點燃,吞云吐霧起來。
姚依蕾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有些口干舌燥,正當(dāng)她緊張的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那軍官啪的一個立正,敬禮道:“報告,城外正在修路,請小心慢行。
有驚無險,眾人的心都落回了原處,阿福顫抖著手開動汽車,出了永定門就猛踩油門,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