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人都是沈春芳的孫輩,年紀與盧璘相仿。
盧璘仍舊是雙眼空洞,對幾人的問候視若無睹,直直地從他們身上穿過。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沈伯謙倒是不在意,笑著打圓場:“父親,盧師弟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乏了。我已經(jīng)讓人備好了廂房和熱水,先歇息片刻,晚些再為您們接風洗塵?!?
沈春芳看了盧璘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對長子點了點頭:“也好,你們先帶鄭姑娘和璘哥兒去休息吧?!?
“是?!?
兩個樣貌相似的青年應了一聲,走上前來。
“鄭姑娘,盧師叔,請隨我們來?!?
其中一人引著鄭寧朝東邊院落走去,另一人則留下來,準備帶盧璘去西邊。
可盧璘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盧師叔?”又喊了一聲,盧璘還是沒有反應。
“哼?!鄙蛑傥囊姞?,臉上笑容有些掛不住了,輕哼了一聲。
沈伯謙立刻回頭,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沈仲文才不情不愿地閉上了嘴。
最后,還是沈春芳上前,拉著盧璘的胳膊,半帶半拖地將他領(lǐng)進了府門。
……
一行人走后,沈伯謙的兩個兒子,沈仲文和沈叔武,湊到了一起。
“大哥,你看見那姓盧的德行沒?”沈叔武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忿。
“譜也太大了!咱們好歹是主家,主動跟他問好,他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真當自己是狀元公了?”
沈仲文比弟弟要沉穩(wěn)一些,聞,淡淡地掃了一眼盧璘離去的方向。
“行了,少說兩句吧,剛從臨安府那種鬼地方出來,受了刺激,腦子不正常也是有的。”
話雖如此,沈仲文的辭間也聽不出多少同情。
“不正常?”
沈叔武冷笑一聲:“我看他是傲氣沖天,不把咱們沈家放在眼里!爺爺也是,放著咱們這么多自家子孫不悉心教導,偏偏把心血花在一個外人身上!”
“誰知道爺爺怎么想的。”
沈仲文搖了搖頭:“總之,這人在府里一天,咱們就客氣一點,別給爹惹麻煩。等他走了,就跟咱們沒關(guān)系了?!?
兄弟二人的議論,一字不落地飄進了不遠處的門后。
門后,一個身著水綠色襦裙的少女,正靜靜地站著,側(cè)耳傾聽。
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身姿窈窕,肌膚勝雪。
倒沒有尋常大家閨秀的嬌柔,反而透著一股書卷氣的清雅。
一雙眸子,清澈明亮。
她是沈家這一輩唯一的孫女,沈清芷。
沈清芷聞,目光越過月洞門,落在被祖父牽著,卻如同行尸走肉的盧璘身上。
這就是盧璘?
縣試寫出一篇《圣策九字》傳世雄文,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名動京都。
更為祖父掙來美謚的關(guān)門弟子?
沈清芷早就從爺爺?shù)男胖?,無數(shù)次聽過這個名字。
在爺爺?shù)拿枋隼?,盧璘驚才絕艷,風骨天成,是百年難遇的經(jīng)世之才。
可眼前看到的盧璘,卻只讓沈清芷感覺到一片死寂。
也不是傲慢和目中無人。
而是一種...從內(nèi)到外徹底崩塌后的空洞。
……
西廂房內(nèi)。
盧璘被沈春芳按著坐在了椅子上。
“把這個喝了?!鄙虼悍紝⒁煌脒€冒著熱氣的參湯,推到了盧璘面前。
盧璘沒有動。
沈春芳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老夫知道,你現(xiàn)在什么都聽不進去?!?
“但老夫還是要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
“你爹娘,小石頭,還有臨安府那幾十萬虛幻的泡影,他們存在過。因為他們活在你的記憶里。只要你活著,他們就不是假的?!?
“你要是就這么垮了,他們就真的徹底消失了。”
“而且既然能有無上偉力能構(gòu)建出這般真實,為何你爹娘不能夠真實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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