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衣玉帶,手撐紙傘。
是他的長兄,謝觀瀾。
隔著茫茫雪霰,兩人對視良久。
車隊開始啟程,在驛道上漸行漸遠。
城樓上的那人,逐漸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魏螢撐著小佛桌,傾身湊到謝瓚的耳畔,惡劣道:“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謝瓚,你好可憐哦?!?
謝瓚冷笑,一把握住她烙印著“瓚”字的手臂,“總好過某人國破家亡,為奴為婢?!?
魏螢?zāi)樕话住?
謝瓚松開她,最后看了一眼蓉城的方向,聲音低不可聞,“總有一天,我會回家的。”
堂堂正正的回家。
他放下窗簾,低頭扯出佩戴在胸前的琉璃小瓶子。
瓶子里盛著土壤,是他在鎮(zhèn)北王府園子里挖的。
他握緊小瓶子。
他回家的那天,必定春暖花開。
他回家的那天,祖母必定做了他小時候最愛的四喜丸子在萬松院等他,謝小四也會頂著與他相似的臉,嚷嚷著要和他穿一樣的衣裳。
“我會回家的?!?
他重復(fù)呢喃。
不同于謝瓚馬車里的低沉氣氛,后面的馬車一路歡聲笑語。
車廂寬大,坐著聞家四兄妹。
聞月引激動道:“咱們的日子也是好起來了,父皇真的帶咱們進京了!”
聞如風(fēng)閉目養(yǎng)神,嘴角微微翹起,“也不知父皇會給我封個什么官,最好是三品以上的京官,省得我外出赴任辛苦。”
聞如云搖著折扇,笑道:“說起來,咱們?nèi)チ司┏?,是住在父皇賞賜的府邸里面,還是直接住在皇宮里面呢?”
“應(yīng)該是和母親住在一塊兒吧?!甭勗乱聹y,“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父皇娶了母親,我成了公主,那我還怎么嫁給太子哥哥?我究竟是當公主好呢,還是當太子妃好呢?真是叫人苦惱。”
聞如雷則不停往窗外張望,“我怎么沒看見聞星落?難道是在母親的馬車里?”
聞如云不屑,“她一個白眼狼,你管她干什么?”
“她到底是我們的親妹妹,以后去了京城,我們要是不管她,她肯定會被人欺負?!甭勅缋讛蒯斀罔F,“大哥、二哥,我今天在這里做個主,往后咱們?nèi)值艽齼蓚€妹妹應(yīng)當一視同仁,不能再對月引搞特殊。”
聞月引撇了撇嘴。
聞如風(fēng)倒是沒什么意見。
此刻,聞星落正被鎖在滄浪閣頂樓。
這里是謝觀瀾的寢屋,陳設(shè)古樸顏色單調(diào),唯一的彩色是擺在書案上的碎布兔子——是那年春日游園,謝觀瀾從她手上買去的那一只。
聞星落坐在榻上,仰頭望向懸在床前的孔明燈。
孔明燈陳舊破碎,燒焦卷起的燈衣上依稀可見“觀星”二字。
是她的筆跡。
少女發(fā)出一聲輕嘆。
實在無事可做,她擺弄了一番手上的鎖銬,卻不期然聽見了腳步聲。
她抬頭望去,謝觀瀾攜著寒氣正從外面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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