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再說話,獨自走樓梯回家,經(jīng)過第五樓的時候,我拐到五樓的走道里,借著金蠶蠱的靈性,去看各家的房門,發(fā)現(xiàn)東首第一間的房門有些特別,怎么講——是那種有點淡淡黑霧的籠罩,書里面叫做“陰宅怨地,不加復(fù)生”,是有邪物停駐的典型征兆。
我念了一段十二法門壇蘸中的一段內(nèi)容,持續(xù)地念,然后結(jié)手印。
過了一會,那黑霧淡了一點。
我估計房間里面有些見不得光的臟東西,但是我畢竟是半調(diào)子,樓道里安檢措施又周全,我這種身份也不能夠破門而入,于是對著門口大罵幾句——這是罵魂,有的同志小時候應(yīng)該看見父母做過,兇狠一點,其實也有一些驅(qū)邪的效果。
回到家里,我從書房里面拿出前些日子在香燭店里買來的黃符紙和朱砂、毛筆,香墨,也不管有用無用,照著電腦加密文檔里的十二法門影印原本,將精氣神凝聚,集中精神在腦中模擬了許久,然后一口氣書寫了四張“涅羅鎮(zhèn)宅符”。畫完,我感覺一股疲倦之感升到頭頂,我叫來金蠶蠱,讓它噴點血上去。
金蠶蠱不肯,扭著肥肥的蟲軀在我上下左右飛,黑豆眼不時地沖我瞪。
我拉著朵朵的手,跟它溝通:這也是為了朵朵的安全,要是那女鬼沒事跑來這里串門,鬼鬼相吸,把朵朵給害了,以后誰還陪你玩?金蠶蠱停在空中,然后附在朵朵的靈體上,滑梯一樣的溜到地上來,過了一會,自己爬到桌子上的黃符紙上,蠕動,扭著屁股,又過了一會兒,四張黃符紙金光燦燦。
“涅羅鎮(zhèn)宅符”終于完工,我把這四張分別貼在房門口、衛(wèi)生間、客廳窗口和臥室窗口。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外邪進入,穩(wěn)定鎮(zhèn)宅。
有件事情值得一提——為什么朵朵也是陰魂靈體,但是為什么不受影響呢?
首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養(yǎng)的小鬼了,心靈上面跟我有一定契合;其次她與金蠶蠱親近,金蠶蠱智慧并不多,但是對親近的人其實非常照顧的,所以并不會對朵朵驅(qū)害?!澳_鎮(zhèn)宅符”出至我與金蠶蠱之手(爪),自然不受傷害。
普通金蠶蠱愛干凈,對主人是福星,養(yǎng)蠱的人很少生病,養(yǎng)豬養(yǎng)牛容易長大,更厲害的是把人下金蠶蠱害死后,可以驅(qū)使死者的魂魄為他干活,因此主人致富。但是,養(yǎng)金蠶的人,必須在“孤”、“貧”、“夭”三種結(jié)局中選一樣,法術(shù)才會靈驗,所以養(yǎng)金蠶的人都沒有好結(jié)果。于是,也誕生了一種叫做”嫁金蠶“的風(fēng)俗,所以勸一勸路過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同志,地上有金銀,千萬莫撿,切記切記——這是題外話,略下不提。
我這本命金蠶蠱比較老實,對我要求不高,也沒有叫我做選擇題,除了剛開始不聽話、拼命折磨我外,一碗黑茶功德湯喝下之后,服服帖帖,雖然也偶爾鬧脾氣、愛喝小酒之外,其他還好,大事從來不掉鏈子——哦,它回住處的方式也讓我不喜,當然,習(xí)慣就好。
一夜無事。
第二日我心有牽掛,于是早早地回到家里,時值下午六點,看見一樓大廳里有一個穿得青色舊袍子的男青年,跟《神雕俠侶》里面全真教老雜毛們的穿著一般,大襟大袖的道袍,裹腿,著布鞋,頭上沒戴方帽,挽發(fā)髻,兩縷青須,正在樓下與人侃侃而談。
跟他說話的是物業(yè)房的一個什么經(jīng)理,我見過,但是印象不深。周圍為了一圈人。
倒是那個胖保安看見了我,叫住我:“陸先生,你來得正好,你昨天不是也遇到臟東西了么?跟茅克明師傅說一說?!彼蛱焱砩现狄拱?,不過這會兒倒也精神,只是眼睛上糊著眼屎,顯然也是被臨時叫過來的。那年輕道士看著我,作了一個揖:“這位先生,貧道這廂有禮?!彼麤]叫我為居士,反而叫先生,讓讀過一些道藏的我有些意外。
而且,這道士沒有個道號,也好意思出門?
旁邊的經(jīng)理給我介紹:“茅道長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的親傳弟子,玄機莫測,法力無邊,有了他來為我們超度亡靈,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失敬失敬!”
我一邊回禮一邊看著雜毛小道——就這鳥樣就號稱掌門弟子,我還真的有些懷疑。
茅山道士這玩藝,他們長期活躍于各種影視劇里,多是以捉鬼降妖而名聞于世,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我也知道,所謂茅山法門多見于附道外道的民間巫術(shù),殊不知茅山宗的教義精華卻跟這些毫無瓜葛。真正的掌門弟子,自有供奉給養(yǎng),定是在山中盤腿打坐,磨練心神,哪里會勞累得四處奔波,裝神弄鬼、騙吃騙喝?
我正在疑慮中,那自號為茅克明的道士沖我微微一笑,說:“這位先生印堂發(fā)黑,眼角含煞,定然是沖了晨星、走了北火。無妨,來,來,貧道為你助一臂之力……”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