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康看到紫薇這么難過，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對紫薇心痛地說：

“紫薇，你要明白，當(dāng)時(shí)小燕子病得糊里糊涂，皇上眼中的小燕子，是他流落在民間的女兒，所以對她充滿了心痛和憐惜。皇上雖然喂的是小燕子，其實(shí)，等于是你??！如果沒有那一把折扇，一張畫，小燕子已經(jīng)被當(dāng)成刺客給處決了！哪還能得到皇上絲毫的憐惜呢？”

紫薇一震，抬眼看爾康，醒過來了，精神一振，如夢初醒地說：

“是啊！我在計(jì)較什么呢？不管他喂的是誰，我都可以確定一點(diǎn)，皇上，他有一顆慈愛的心，他沒有賴賬，他認(rèn)了我娘，認(rèn)了女兒了！”說著，她就伸手拉著小燕子，熱情地說，“小燕子，在皇上面前，你就是我！你代我得到他的寵愛，代我擁有這個阿瑪，我感同身受！我們是結(jié)拜姐妹，當(dāng)初，我發(fā)過誓，我說過，我們是患難扶持，歡樂與共的！我還說過，不論未來彼此的命運(yùn)如何，遭遇如何，永遠(yuǎn)不離不棄！這些話，你不一定都了解，但是，它是一種真摯的誓，很美很美的！那個誓不是假的，那個結(jié)拜不是假的！你是我的姐姐，你姓了我的姓，所以，我還跟你計(jì)較什么呢？我的爹，就是你的爹，他疼愛你，就等于疼愛我了！”

小燕子睜大眼睛，癡癡地看著紫薇，專心地傾聽，聽到最后，再也忍不住，伸手把紫薇緊緊一抱，激動地大喊：

“紫薇，紫薇！我怎么能冒充你呢？我充其量只是閻王面前的小鬼，你才是玉皇大帝身邊的仙女??！你放心！你爹永遠(yuǎn)是你爹，我會還給你！我一定要還給你！”

紫薇便含淚一笑，伸手拉起小燕子，說：

“現(xiàn)在，只有半個時(shí)辰，你就得回宮了，時(shí)間真的好寶貴呀！你難道不想到我房里去，跟我說一點(diǎn)‘悄悄話’嗎？”

小燕子眼睛發(fā)光了，抬眼看著大家：

“我可以嗎？”

福倫早已被這兩個“格格”感動得鼻中酸楚，立刻一迭連聲地說：

“可以，可以，當(dāng)然可以！不過……”

爾康機(jī)警地接口：

“我知道，我會去安排，讓人守著門！”

兩個女孩便看了大家一眼，手拉手地奔出門去。金瑣跟著，也急急地去了。

別提三個女孩，再度聚在一起，是多么激動，多么恍如隔世了。

房門才剛剛關(guān)上，小燕子就急急地從懷里掏出幾串項(xiàng)鏈來，塞進(jìn)紫薇手里。再掏出幾個銀錠子，放在桌上。再掏出一些耳環(huán)首飾，往桌上堆去。

“我本來想再多拿一些東西出來，可是，我身上揣不下！這些給你，本來就應(yīng)該是你的東西，皇阿瑪一下賜這個，一下賜那個，可是，我在宮里出不來，這些東西用都用不著！你趕快拿去！”又從口袋里翻出一個首飾來，看著金瑣說，“我這里還有個好稀奇的東西，是個金鑲玉的金鎖，當(dāng)時(shí)，我看了就說，這是金瑣的名字嘛！我就幫你留下了！”她追著金瑣，塞進(jìn)金瑣手里，“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很稀奇？”

金瑣忙著把床上的一床被子，折疊著搬到一張椅子上去墊著，躲著小燕子。

“我不要，你給小姐好了！”金瑣面無表情地說，對小燕子，她有一肚子的氣。

紫薇把手里的珠珠串串放下，喊：

“金瑣，不要這樣！好不容易才見到小燕子，再要見面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你還有時(shí)間在這兒鬧脾氣？”

金瑣袖子一抹，拭去了滾出的淚珠，對小燕子福了一福，接過鎖片。

“謝‘還珠格格’賞賜！”

小燕子一呆，受不了了，抓著金瑣喊：

“金瑣，你要我怎樣做，你才會原諒我呢？”

“我原不原諒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不過是個丫頭！只要小姐原諒了你，我就什么話都沒有！小姐很多話都不會說，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掉的眼淚比她一生掉的都多！她沒有認(rèn)到爹，她不心痛，我總可以代她心痛吧！”金瑣氣呼呼的。

“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嘛！可我現(xiàn)在怎么辦嘛？”小燕子臉色凄楚，痛苦地喊。

金瑣已經(jīng)把椅子墊好了，就把小燕子拉到椅子前面去。

“椅子墊了這么厚的棉被，應(yīng)該可以坐了！待會兒，你把衣服退了，房里只有我們，不必害臊，讓我?guī)湍憧纯矗降讉稍鯓?。我這兒還有柳青給我的半盒‘跌打損傷膏’，我給你擦一擦！好歹有些用！”

小燕子眨巴眼睛，眼淚一掉，把金瑣一抱，痛喊出聲：

“金瑣！你嘴里罵我，你心里還是對我這么好！”

金瑣眼淚落下，和小燕子相擁片刻，金瑣便推開小燕子，說：

“我知道小姐有一肚子的話要跟你說，我不打擾你們，我去給你們兩個沏一壺?zé)岵鑱恚　北愦掖业厝テ悴枇恕?

紫薇過來，把小燕子按進(jìn)椅子里，盯著她的眼睛，急促地說：“小燕子，你好好地聽我說，我們的時(shí)間不多，你一定要仔細(xì)聽我說，并且照我吩咐的去做，算是你欠我的！”

“好！我聽你！”小燕子神色一凜。

“聽著！你要勇敢，你要負(fù)起責(zé)任，已經(jīng)做了的事情，只有硬著頭皮做到底，你懂不懂？”紫薇嚴(yán)肅地問。

“我不懂！我已經(jīng)后悔得不得了，我也做不好格格，惹得皇阿瑪生氣，皇后生氣，紀(jì)師傅生氣，一大堆人跟我生氣……我常想，如果是你，大家肯定都會喜歡你。你什么都會，我什么都不會。紫薇，我跟你說，我是真心真意要把格格還給你！我現(xiàn)在只想脫身，我最舍不得的，還是皇阿瑪！他雖然打了我，可我不恨他，想到跟他分開，我就會好難過！”

紫薇拼命搖頭：

“你不會跟他分開，因?yàn)槟阋呀?jīng)是格格了。再也別說要把格格位子還給我這種話，事到如今，你還不起了！現(xiàn)在，皇上已經(jīng)把你當(dāng)成女兒，那么深刻地愛了你，如果他知道你騙了他，他會多么痛心和失望呢？你造成了這種局面，就再也不能反悔了！皇上，他是我的爹呀！我聽了你的敘述，對他真是又崇拜，又喜歡！如果你覺得你已經(jīng)傷害了我，就不要再傷害我爹！如果你把真相告訴了皇上，讓他傷心，我會恨死你！我真的會……”她用力地說，“恨死恨死你！”

小燕子目瞪口呆，睜大眼睛看著紫薇。

紫薇誠摯地、掏自肺腑地繼續(xù)說：

“小燕子，不要一錯再錯了！我跟你發(fā)誓，我雖然因?yàn)闆]有認(rèn)到爹而心痛，可是，我現(xiàn)在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恨你！我們還是好姐妹！聽到你在宮里的一些事情，我也跟著忽悲忽喜。聽你跟那些規(guī)矩挑戰(zhàn)，我也以你為榮！現(xiàn)在，有一大群人的生命握在你的手里，這些人碰巧也是我最在乎的人！像是福家的每一個人……”她想著爾康，那是她心之所系、情之所鐘?。　跋袷俏灏⒏?！你不能傷害他，如果傷害了，你就是再害我一次，你不如干脆拿把刀把我給殺了！”

“你確定嗎？你不要我說？那么，你就永遠(yuǎn)做不成格格，認(rèn)不了爹了！”小燕子臉色蒼白地盯著紫薇。

紫薇鄭重地點(diǎn)頭：

“我確定！我不要你說，只要你努力去做一個好格格！讓我爹高興，讓幫助我們的人，不會因?yàn)槲叶庋?，這就是我的幸福和快樂了！”

“可是……可是……”

紫薇蹲下身子，把小燕子的雙手緊緊地握在自己手中。

“不要‘可是可是’了。我知道，這個‘格格’你當(dāng)?shù)靡埠苄量?，很痛苦！但是，為了我，只好請你勉為其難地當(dāng)下去了！”

“為了你？我不懂，我不懂……”

紫薇含淚而笑：

“傻瓜！我們拜過玉皇大帝，拜過閻王老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如果你掉了腦袋，我也活不成的！但是，你當(dāng)了格格，榮華富貴都有了，總有一天，我也會跟著享福的！瞧，你這不是給我送東西來了嗎？我還可以把這些銀子，送去給大雜院里的人用，連柳青柳紅，都會沾光的！這樣有什么不好？為什么一定要冒險(xiǎn)去丟腦袋呢？”

小燕子凝視著紫薇，眼睛睜得圓圓的，對紫薇真是心服口服，雖然覺得繼續(xù)當(dāng)格格仍有許多難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小燕子完全不知道，就在她和紫薇難解難分的時(shí)候，漱芳齋已經(jīng)出了問題。

這晚，小燕子喬裝出門去，漱芳齋里的幾個宮女太監(jiān)全都慌了手腳。小鄧子、小卓子兩人像熱鍋上的螞蟻，小鄧子守在門口，目不轉(zhuǎn)睛地對外看，小卓子滿房間走個不停，雙手握在胸前，一會兒拜天，一會兒拜地，嘴里喃喃地說著：

“阿彌陀佛，觀世音救苦救難菩薩，保佑格格早點(diǎn)回來，保佑我們幾個多活兩年……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臥室里，明月躺在床上，棉被一直蓋到下巴，睜著一驚慌的大眼，不停地四處張望著。彩霞魂不守舍地站在床邊，伸著頭直看外面。

“什么時(shí)辰了？怎么還不回來？”明月爬起身來。

彩霞一把將明月按回床上，緊張兮兮地喊：

“躺著別動！格格再三囑咐，除非她回來，否則你不能吭聲！你忘了嗎？躺好！躺好！不要一直爬起來，弄得我好緊張！”

“我躺得渾身冒汗了……哇！到底還要多久呢？格格?。≈髯影　笄竽憧禳c(diǎn)回來啊……”明月咕噥著。

彩霞忍不住，伸頭對外喊：

“小鄧子！小卓子！你們在不在外面？”

小鄧子、小卓子緊緊張張跑進(jìn)來。

“你們兩個干嗎？大呼小叫的，不怕把人引來嗎？我們不在外面，難道在里面嗎？不要說話！”

“咱們把燈通通吹掉好不好？這樣，有人要來，一看燈都滅了，肯定都睡了，就不會進(jìn)來了?！毙∽孔雍ε碌卣f。

明月立刻贊同：

“好好好！把燈都給吹了，黑糊糊的，就沒人看出我是假的了！”

小鄧子在小卓子腦袋上狠敲了一下：

“說你笨嘛！你真笨！平常，這漱芳齋總是維持有個亮，整夜燈都不滅的，你忽然把燈滅了，不是告訴大家，咱們這兒有問題嗎？走走走！我們還是到外面守著！”

小鄧子說著，和小卓子又緊緊張張跑出去。到了大廳，小鄧子站在大廳門口，對外張望，忽然驚呼：

“有好多燈籠過來了！”

小卓子沖到門口去，對著燈籠拜：

“格格！回來就回來吧，悄悄溜回來就好了，干嗎弄一大堆燈籠??！”

來人慢慢走近，燈籠照射，如同白晝。小卓子大叫：

“我的天呀！是萬歲爺！”

小鄧子大駭，嘣咚一聲跪落地，顫抖著大叫：

“皇上駕到！令妃娘娘駕到！”

乾隆這晚，無巧不巧，一時(shí)心血來潮，帶著令妃和宮女太監(jiān)們，來探視小燕子。一走進(jìn)大廳，就覺得有些怪異。小鄧子、小卓子像掉了魂，跪在地上直發(fā)抖。

乾隆四下張望，沒看到小燕子的人影。

“你們的主子呢？”

小鄧子抖得牙齒打戰(zhàn)，臉色慘白：

“啟稟皇上，啟稟娘娘，格格已經(jīng)睡了……”

令妃驚愕：

“睡了？這么早怎么會睡了呢？是不是又病了？”

乾隆看兩個太監(jiān)神色不對，心里一急，就徑自往臥室里走去：

“朕看看她去！”

明月和彩霞聽到外面的喊聲，早已嚇得魂不附體，這時(shí)，聽到乾隆居然進(jìn)房來了，明月呼嚕一聲，就用棉被把自己連頭帶腦蒙住，渾身發(fā)抖，抖得整個床咯吱咯吱響。

彩霞臉色慘白，撲通一跪，抖得語不成聲：

“皇上……吉……吉祥……娘娘……吉……吉……祥……”

令妃奇怪極了，擔(dān)心極了，急問：

“怎么了？你們個個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是不是格格病得很厲害？怎么不報(bào)？”

乾隆更急，大步走向床邊，只見棉被蓋得密不透風(fēng)，棉被里的身子抖得連床都一起晃動，不禁大驚，就喊著說：

“小燕子！你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有沒有宣太醫(yī)？怎么抖成這樣？趕快給朕瞧瞧！”

彩霞慌成一團(tuán)，趕快爬行到床邊，用手緊緊壓著明月的棉被：

“格格不許瞧……”

乾隆又驚又疑：

“不許瞧？又犯老毛病了？”就拍拍棉被，“為什么又把自己蒙起來？這次是誰惹你了？怎么每次心里不痛快，就把自己蒙起來？出來！”

明月在棉被里含含糊糊地哼哼著：

“不……不……不出來！”

乾隆生氣，著急，喊道：

“出來！朕命令你出來！”

明月死命扯住棉被：

“不……不……不出來！”

令妃就說：

“皇上別急，格格又鬧小孩脾氣了！我來問問她！”她走上前去，伸手按住棉被，立即心驚肉跳，驚呼，“不得了！抖成這樣，一定病得不輕，不能由著她，趕快看看是怎么了，趕快宣太醫(yī)！”一面說著，一面用力掀開了棉被。

明月從床上滾落到床下，整個人抖成一團(tuán)，匍匐于地，顫聲說：

“奴婢……該……該……該死……”

乾隆大驚，眼睛瞪得像銅鈴。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