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敏拔劍,就要對小燕子刺去。
“阿瑪!鄂敏!手下留情?。 庇犁髑榧?,一把攔住了鄂敏。
“審問清楚再殺不遲!”爾泰也喊。
“鄂敏!住手!”乾隆急呼。
鄂敏硬生生收住劍。
小燕子又驚又嚇又痛,氣若游絲,仰頭望著乾隆,心里模糊地明白,這個(gè)高大的、氣勢不凡的男人,大概就是乾隆了。她便用盡渾身力氣,把紫薇最重要的那句話,凄厲地喊了出來:
“皇上!難道你不記得十九年前,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了嗎?”小燕子喊完這句話,身子一挺,昏了過去。
乾隆大震。
“什么?什么?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永琪、爾康、爾泰圍了過去。
“皇上,她已經(jīng)昏厥過去了!”爾泰稟道。
“小心有詐!”福倫提醒著大家。
永琪伸手一把扯下小燕子的包袱。
“她一路用手按著這個(gè)包袱,看看是什么暗器?”
包袱倏然拉開,畫卷和扇子就掉了出來。
“是一把扇子和一卷畫?!庇犁黧@愕極了。
乾隆的心,怦然一跳,有什么東西,重重地撞擊了他的心。他震動已極,大喊:
“什么?趕快拿給朕看!”
永琪呈上扇子和畫卷。
乾隆打開折扇,目瞪口呆。他再展開畫卷,更是驚心動魄,瞪著地上的小燕子,他忘形地大喊出聲:
“永琪!抱她起來,給朕看看!”
“是!”永琪抱起小燕子,走到乾隆身邊。
乾隆震動無比地看著那張年輕的、姣好的面孔,那彎彎的眉,那長長的睫毛,那蒼白的臉,那小小的嘴,和那毫無生氣的樣子……他的心陡然絞痛,一些塵封的記憶,在一瞬間翻江倒海般地涌上。他喘著氣,一迭連聲地大喊道:
“李太醫(yī)!趕快診視診視她!朕要你聽著,治不好,就小心你的腦袋!”
小燕子有一連串的日子,都是神志不清的。
模糊中,她睡在一床的錦被之中,到處都是軟綿綿,香噴噴的。模糊中,有數(shù)不清的醫(yī)生在診治自己,一會兒把脈,一會兒喂藥。模糊中,有好多仙女圍繞著自己,仙女里,有一個(gè)最美麗溫柔的臉孔常常在她眼前出現(xiàn),噓寒問暖,喂湯喂藥。模糊中,還有一個(gè)威嚴(yán)的、男性的面孔常在滿屋子的跪拜和“皇上吉祥”中來到,對自己默默地凝視,輕細(xì)語地問了許多問題。
小燕子就在這些“模糊中”,昏昏沉沉地睡著,被動地讓人群侍候著。她并不知道,就在她的迷迷糊糊里,乾隆已經(jīng)在無數(shù)的悔恨和自責(zé)中,肯定了她的身份。
那一天,乾隆來到小燕子床前,小燕子正發(fā)著熱,額上冒著汗,嘴里念念有詞:
“疼……好疼……扇子,畫卷……別搶我的扇子……東西在,我在;東西丟了,我死……”
乾隆聽著這些話,看著那張被汗水弄濕的臉龐,心里漲滿了憐惜。
“喂喂!醒一醒!”乾隆拍拍小燕子的面頰,“朕說話你聽得到嗎?能不能告訴朕一些你的事?你幾歲啦?”
小燕子在“模糊”中,還記得和紫薇的結(jié)拜。
“我十八,壬戌年生的……”她被動地答著,好像在做夢。
乾隆掐指一算,心中震動,繼續(xù)問道:
“那……你幾月生的?”
我有姓了,我姓夏。我有生日了,我是八月初一生的……
“我……八月初一,我有生日……八月初一……”
乾隆再一尋思,不禁大震。沒錯(cuò)了,這是雨荷的女兒!
“你姓什么?”乾隆顫聲地、柔聲地問。
小燕子神思恍惚,睜眼看了看乾隆。
“沒有……沒有姓……”
“怎么會沒有姓呢?你娘沒說嗎?”乾隆一陣心痛。
“紫薇說……不能說不知道,不確定……我有姓,我有我有……我姓夏……”
乾隆這一下,完全證實(shí)了自己的猜測,激動不已。忍不住,就用袖子為小燕子拭汗,聲音啞啞的,再問:
“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小燕子……”
乾隆愕然。這也算名字嗎?這孩子是怎樣長大的呢?受過委屈嗎?當(dāng)然,一定受過很多委屈的。雨荷,居然沒有進(jìn)京來找過自己!居然孤單單地?fù)狃B(yǎng)這個(gè)孩子長大!現(xiàn)在,雨荷在哪里?為什么小燕子會這樣離奇地出現(xiàn)?太多的問題,只能等小燕子神志清醒了,才能細(xì)問。但是,這是雨荷的女兒,也是自己的女兒,沒錯(cuò)了。
“小燕子,小燕子!”乾隆點(diǎn)點(diǎn)頭,仔細(xì)地看小燕子,不禁越看越愛,“小燕子……從湖邊飛來的小燕子……好,朕都明白了!你好好養(yǎng)病,什么都不要擔(dān)心了!朕一定要讓你好起來!”
小燕子在一連串昏昏沉沉的沉睡以后,終于有一天,覺得自己醒了。
她動了動眼瞼,看到無數(shù)仙女圍繞著自己。有的在給她拭汗,有的輕輕打扇,有的按摩手腳,有的拿冷帕子壓在她的額上……好多溫柔的手,忙得不得了。她再揚(yáng)起了睫毛,看到那個(gè)仙女中的仙女,最美麗溫柔的那個(gè),正對著自己笑。
“你醒了嗎?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令妃娘娘!”
令妃娘娘?原來這個(gè)大仙女名叫“令妃娘娘”。
小燕子再向旁邊看,幾個(gè)白發(fā)的仙人(太醫(yī)),都累得東倒西歪,兀自不斷地低聲商量病情。她再轉(zhuǎn)頭環(huán)視,香爐里,裊裊地飄著輕煙輕霧。
小燕子覺得好舒服,好陶醉。
“好軟的床??!好舒服的棉被啊!好豪華的房間?。『枚嗟南膳?!好香的味道啊……哇,我一定已經(jīng)升天了,原來天堂里面這么舒服!我都舍不得離開了……”
小燕子眨動眼睛,蒙眬地環(huán)視。
仙女們立刻發(fā)出竊竊私語。
“醒了?是不是醒過來了?”
“眼睛睜開了!眼珠在動呢!”
“她在‘看’咱們,娘娘,她大概真的醒了!”
仙女們正騷動間,門外,忽然有聲音一路傳來。
“皇后駕到!皇后駕到……”
一屋子的仙人仙女,便全部匍匐于地。大家齊聲喊著:
“皇后娘娘吉祥!”
那個(gè)“大仙女”也慌忙起身行禮,恭恭敬敬地說道:
“令妃參見皇后娘娘?!?
小燕子一驚,慌忙把眼睛緊緊閉上。
“怎么有個(gè)‘皇后’來了?難道這兒不是‘天堂’?這個(gè)‘皇后’好神氣……”
小燕子心里想著,睫毛就不安分地動了動,悄悄地瞇著眼睛,去偷看那個(gè)皇后。只見那皇后珠圍翠繞,四十來歲,細(xì)細(xì)的眉毛,丹鳳眼,挺直的背脊,好生威嚴(yán)。那眼光……小燕子一不留神,眼光竟和皇后的眼光一接,不知怎的,小燕子激靈靈地打了個(gè)寒戰(zhàn),那眼光好凌厲,像兩把刀,可以把人切碎。在她身后,還跟著一個(gè)更加嚴(yán)肅的老太婆,眼光和皇后一樣,冷得像冰,利得像箭。
“大家都起來吧!”皇后的聲音,和她的眼光一樣,冷峻而嚴(yán)厲。
一屋子仙女仙人,紛紛起立。
皇后站在床前,仔細(xì)審視著小燕子。小燕子幾乎能“感覺”到她的眼光,冰涼冰涼地掠過自己的眼耳口鼻。
“這就是圍場上帶回來的姑娘嗎?”皇后冷冷地問著。
“是!”令妃仙女答著。
“怎樣?傷勢有沒有起色?”
“回皇后,脈象已經(jīng)平穩(wěn),沒有生命危險(xiǎn)?!币粋€(gè)仙人急忙趨前,躬身說道。
“唔……太醫(yī)果真醫(yī)術(shù)高明!”
“謝皇后夸獎(jiǎng)!是這位姑娘福大命大!有皇天保佑。”
“嗯,福大命大?有皇天保佑?是嗎?”語氣好嚴(yán)厲。
滿屋子都安靜了,沒有人接口。
小燕子越聽越驚,心里想著:
“從圍場帶回來的姑娘?這說的是我嗎?難道……難道我進(jìn)了宮?原來,這兒不是‘天堂’,是‘皇宮’!”小燕子的意識真的清醒了,記憶也回來了,“天??!我進(jìn)了宮,紫薇想盡辦法,進(jìn)不了宮,可是,我卻進(jìn)來了!”
“你們先下去!待會兒再來,別一個(gè)個(gè)杵在這兒。”皇后對眾人揮手說道。
“喳!”一屋子的人都退下了,令妃仙女也往門口退去。
“令妃,你留下!我有話問你!”皇后命令地喊了一句。
“是!”
“你過來。”
令妃走到床邊來。
皇后那銳利的眼光,又在小燕子臉上溜來溜去。
“宮里已經(jīng)傳得風(fēng)風(fēng)雨雨,說她和皇上是一個(gè)模子印出來的,怎么我瞧著一點(diǎn)都不像!你說,她哪兒長得像皇上?”皇后回頭一瞪令妃。
令妃仙女似乎嚇了一跳,訥訥地說道:
“是皇上自己說,越看越像!”
“容嬤嬤,你說像嗎?”皇后問身后的老太婆。
那容嬤嬤也對小燕子仔細(xì)打量起來。
“回皇后,龍生九種,個(gè)個(gè)不同!想阿哥和格格們,也都是每一個(gè)人,一個(gè)長相!這樣躺著,又閉著眼,看不真切?!?
皇后冷笑了。
“可有人就看得很真切,說她眉毛眼睛,都像皇上!”皇后再瞪著令妃仙女,“你不要為了討好皇上,順著皇上的念頭胡謅!這個(gè)丫頭,來歷不明,形跡可疑!只身闖圍場,一定有內(nèi)應(yīng)!我看她沒有一個(gè)地方像皇上,八成是個(gè)冒充貨!你不要再信口雌黃了!如果査明白,她不是萬歲爺?shù)凝埛N,她是死罪一條,你難道也跟著陪葬嗎?”
“皇后教訓(xùn)得是!臣妾以后不敢多嘴了!”令妃仙女答得誠惶誠恐。
“你知道就好!這事我一定要徹查的!僅僅憑一把折扇,一張字畫,就說是格格,也太荒唐了吧?”
“是!是!是!”令妃一迭連聲地應(yīng)著。
“我看清了,看夠了!容嬤嬤,走吧?!被屎髱е輯邒咿D(zhuǎn)身而去。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別恭送了!你跟在皇上身邊,眼睛要放亮一點(diǎn)!這皇室血統(tǒng),不容混淆!如果有絲毫破綻,是砍頭的大事,你懂嗎?”
“臣妾明白了!”
一陣篤篤篤的腳步聲,終于,那個(gè)威嚴(yán)的皇后,帶著威嚴(yán)的容嬤嬤,威風(fēng)十足地走了。
小燕子急忙睜開了眼睛,看到令妃一直恭送到門口。
小燕子整個(gè)人都清醒了,心里直是叫苦:
“不好了!原來他們把我當(dāng)成了格格,又以為我是冒充貨,商量著要砍我的頭!”她心里不禁大叫了一聲,“紫薇,你害死我了!”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