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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第四十章

林驚蟄把錢甩她臉上了,但是他幾乎萬念俱灰,又是那種臭脾氣,后續(xù)不知搗了多少亂,幾乎讓江恰恰和齊清顏面盡失,且終日惶惶林驚蟄可能會報復(fù)他們“愛情結(jié)晶”的威脅,雖然林驚蟄并沒有真的去做。

但再多的報復(fù),都無法讓時光倒流,也不能改寫既定的事實。

江恰恰不愛他,甚至看不起他,避他如蛇蝎,一切的親近只是為了利用。

林驚蟄決計想不到有生只能能看到對方如此恭敬討好的舉止,因為他沒有喝完那杯酒,江恰恰甚至還很是不安。

他沒有什么諸如揚眉吐氣之類的情緒,卻不想再去照顧對方的想法了。

汪全用一瓶酒讓自己從客人變成了常駐嘉賓,也不知道他們原本是在談什么事情,總之敬酒之后汪全就再沒回去,恰逢一桌人飯吃得差不多了,他便自告奮勇,提出安排之后的活動。

老男人們在生意場上還能有什么活動?林驚蟄是不太想去的,長青市的接待班子響應(yīng)熱烈,桌上也有好幾個人蠢蠢欲動,無奈之下,他也不好太不合群。

這年頭夜晚的銷金處還叫著十分土氣的具有年代感的名字——夜總會。

長青做工廠和礦產(chǎn)生意的商人多,這都是最能來錢的生意,暴發(fā)戶推動產(chǎn)業(yè)鏈,因此長青的夜總會奢華程度絲毫不遜色燕市的幾個著名場所。

汪全明顯是這里的??停瑤е粠腿藙傔M門便驚動了夜總會的管理層,經(jīng)理親自出面邀請眾人進了最頂級的包廂,上了一桌洋酒,隨后就是蜂擁而至的妖嬈美人。

林驚蟄余光看著齊清那邊,江恰恰對這種場景看上去沒有一點的排斥,她和齊清結(jié)婚是為了什么?齊清看上去還一點都不尊重她,甚至主動地跟朝自己敬酒姑娘干了杯酒。

她為之放棄一切的婚姻原來就是這樣的么?

林驚蟄擺開坐在自己身邊貼近過來給自己倒酒的女孩,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鄧麥注意到這邊,有些擔(dān)心,剛想上前勸說他少喝點,那邊玩兒翻的老板們便生拉硬拽扯著他搖色子去了。

林驚蟄心情不怎么好,他跟人應(yīng)酬,推杯換盞,難得沒有推脫,對敬來的酒幾乎來者不拒。

這輩子他本來也沒怎么花天酒地過,酒量遠不如前世的好,多喝了幾杯之后,腦子就迷糊了起來,周圍誰是誰都分不清了,只皺著眉頭賣力扒拉開為他倒酒的姑娘時不時摸到他腿上來的手。

坐在旁邊的肖馳眉頭微皺地看著這一幕,他只和有生意往來的幾個人喝了點酒,也不參與胡少峰玩到飛起的諸如“誰色子點最大誰親姑娘一口”這種荒唐無毒的游戲。他坐在這里,禁欲的模樣就像是一個還沒剃度的出家人,格格不入?yún)s又格外誘人,因為模樣英俊,剛才他周圍也很是熱鬧了一會兒。

不過姑娘們沒一會兒就被他的冷淡擊退了,留下的那幾個也不敢放肆,只規(guī)規(guī)矩矩給他剝點瓜子什么的,肖馳還嫌棄她們身上香水味重,不肯吃。

他只盯著林驚蟄,林驚蟄莫名情緒低落的原因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對方這會兒大概是喝多了。

桌上一整瓶酒有大半進了他的肚子,喝得他臉色微紅,連眼睛里都泛著微微的紅色。林驚蟄本來就長得好看,他顯小,還白,平日里臉色嚴肅時因為氣勢的緣故讓人不敢接近,喝醉后卻無端的一臉委屈,像受了什么大欺負,讓人特想拼命安慰他。

肖馳表現(xiàn)的油鹽不進后,四下女孩們的注意力幾乎都集中在他身上,剛才為了誰去給他倒酒,還爆發(fā)了一輪暗藏硝煙的小斗爭。林驚蟄卻全然不知,或者說注意力根本不在這上頭。

嘿!過分了吧!胸都快貼人胳膊上了!

眼見這顆毫無自保意識的香餑餑已經(jīng)處于了群狼虎伺之下,肖馳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丟下身邊還在剝他并不吃的瓜子的幾個人,上前拍了拍貼坐著林驚蟄的那個動作越發(fā)過分的姑娘的肩膀,示意對方和自己換個位置。

那姑娘被他驅(qū)趕開,一臉莫名其妙地加入了剝瓜子的隊伍。

肖馳按住林驚蟄端酒杯的手,低聲道:“別喝了。”

林驚蟄轉(zhuǎn)頭瞇著眼睛辨認了他一會兒,認出他來,擺了擺手:“我沒事——”

這近距離的一眼讓肖馳可算近距離看清楚了他的模樣,也總算理解那個對滿屋子腦滿腸肥的中年老板都沒什么興趣的姑娘為什么會表現(xiàn)得如此主動了。他嘆了口氣,盯著對方水光瀲滟的大眼睛,掐了一把對方的臉:“你喝醉了。”

林驚蟄扒拉他的手。

肖馳從果盤里揀出一塊金黃的哈密瓜,塞他嘴里,林驚蟄頓時安靜下來,坐在那雙手捏著那塊略微有些大的瓜認真地吃著。

他用門牙在瓜上啃下一塊,然后慢吞吞咀嚼著,態(tài)度嚴肅認真,眼睛又大又圓,就像是一只蹲在樹杈上吃果子的小松鼠!

肖馳嘬了一口自己拿完瓜后沾著甜水的手指,一時間看得挪不開眼睛,林驚蟄一心一意地吃完這塊瓜后發(fā)了會兒呆,好像又想去拿酒,肖馳眼疾手快又挑了一瓣西瓜,塞到他手上。

包廂的兩端玩得熱火朝天,音響里放著并沒有人會去唱的歌,唯獨中間這塊區(qū)域健康又安靜,肖馳什么也沒干,他喂林驚蟄吃了一晚上的水果!

而且完全樂在其中!

好容易擺脫了迷魂陣的鄧麥終于得以抽身,林驚蟄那會肚子已經(jīng)吃得溜圓了,打嗝都成了一股果酒的味道。鄧麥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也玩不下去了,看了眼時間,便提出第二天還要考察,不如先回招待所休息。

這一路舟車勞頓大家確實十分辛苦,這一提議頓時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只是散場還需要片刻,代高峰便讓接待班子先開車載喝醉的人回去。

肖馳還有些事要和他談,只能怏怏地目送林驚蟄被鄧麥扛走,他留在原地,就長青市地塊發(fā)展的預(yù)估和代高峰開往短會,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之后。

這期間他在代高峰震驚的目光中吃完了果盤里所有剩下的果子!

長青市的招待所雖然比市里的其他酒店要好一些,但仍舊十分落后,肖馳走在昏暗的走廊中,凌晨一點,他非常疲倦,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倦容,代高峰和曹市長一左一右走著,說是大家順路,但目的明顯是為了送他。

胡少峰已經(jīng)喝成傻逼了,被招待組員一左一右扛到了別的房間,肖馳循著自己紅色圈子的鑰匙上膠布上寫著的數(shù)字,找到了他的608房。

他打開門,回首,臉上的表情讓還想跟進去繼續(xù)談工作的兩個人猶豫了一下。代高峰雖然在商場上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卻仍舊忌憚自己這個高深莫測還背景驚人的遠房侄子,肖馳掃了兩人一眼,仍沉聲邀請了一句:“進來坐坐?”

代高峰停下腳步,看了眼他平靜的表情,想想還是道:“不了,時候不早,你早點休息吧。”

這群考察團明面上是代高峰組織的活動,實際上合作能否談成關(guān)鍵點都在肖馳的看法上。曹市長原本想趁熱打鐵,但見狀也只能作罷:“是啊,肖總一路辛苦,有什么話題我們明天再談吧。”

肖馳與他們客氣了幾句,進屋后,關(guān)上門,打開燈,這才長長地嘆了口氣,脫衣服洗澡。他已經(jīng)快被自己身上衣服沾到的煙酒氣味熏吐了。

肖馳仔細地洗澡刷牙,回憶著這一天的工作有沒有出現(xiàn)什么紕漏。長青這塊大蛋糕他是想啃上一口的,也看上了好幾塊不錯的地,代高峰問他意向時他挑揀著說了一些,但也有保留。代高峰雖然是他的叔叔,但生意場上,肖馳誰都信不過,就連胡少峰,也未必知道他所有的籌備工作。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洗干凈后打濕的卷發(fā)濕漉漉貼在輪廓分明的面孔上,他的眼神太過犀利,在不明確表達出“高興”這個態(tài)度的時候,往往看上去都像是在不悅中,他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別人小心翼翼的揣測。

他跟林驚蟄真的是兩個極端,林驚蟄總是笑瞇瞇的,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雖然同樣深不可測,卻也明顯是好相處的性格。

想到此,肖馳吹干了一頭的頭發(fā),蓬松地頂著它們,將洗澡前摘下的佛珠戴回到手腕上,回到房間。

將那件因為太熱根本不可能穿到的皮衣掛進衣柜里,他仔細撫平上面的褶皺,睡意昏沉,他朝著床走,沿途有一些不滿意。長青這的招待所管理方式實在是太混亂了,桌上的水杯都攤開著沒有收拾好,里面還盛了半杯水。進來前曹市長還跟他說這間屋子特意讓人全面消毒過,看來只是搪塞他癖好的客套話而已。

要不是太困了肖馳這會兒肯定得出去另找個酒店睡,招待所連床都沒撲整齊。

滑進被窩里,關(guān)了燈,嗅著被褥明顯消毒過的和混亂的整理方式明顯不同的氣味,肖馳有些不悅地閉上了眼睛。

然后下一個瞬間,他舒展開的腿好像觸碰到了什么,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阿彌陀佛!

他迅速開燈,下床,鋒利的視線落在寬大床上另一邊那個不是很明顯的鼓包上,然后抓住被褥的一角,狠狠掀了開來——

一個修剪著短短的圓寸的互相漂亮的后腦勺露了出來,再往下是纖細修長的脖子和瘦削的身體。林驚蟄可憐巴巴地蜷成一團側(cè)臥著睡得天昏地暗。

因為掀開被子,入夜后微涼的空氣涌了上來,他冷得哆嗦了一下,發(fā)愁地縮得更緊了一些,掙脫出浴袍的上半截身體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肖馳陷入了長久的震驚里,他下意識將被子輕輕地蓋了回去,還安撫地拍了兩拍。

怎么回事?不是一人一間房嗎?這里是608沒有錯??!為什么林驚蟄會在這里?是誰搞錯房間了?

林驚蟄在他震驚的情緒中睡得人事不知,砸吧了一下嘴,不知道夢到什么,弓著背縮成了一只小蝦米,然后不聲不響地,一行淚水突然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這一突發(fā)狀況就像是一記驚雷,在肖馳心底轟然炸響,嚇得他差點跳起來。

菩薩?。∵@是怎么回事?!這可怎么辦才好!

肖馳方才的睡意和以往對人的沉穩(wěn)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床邊張開了手做出茫然的“抱抱”狀態(tài),想了想又覺得這樣很傻,蹲了下來,抽了張紙輕輕為林驚蟄擦拭眼淚。

林驚蟄哭得很兇,原本一點動靜都沒有,但大概感覺到旁邊有人在安慰他,之后竟然小聲哭抽泣了起來,縮成一團,可憐得像是一只沒有人要的小老鼠,鼻子都哭紅了。

他這樣哭著,嘴里喃喃還在說著什么,肖馳一句也沒聽清,輕輕推了他兩下,又不敢用力,根本沒辦法把人推醒。

怎么辦??!

肖馳抓著紙,心尖微微抽痛著,頭腦一片空白。

肖馳先生在他二十三歲的這一年遇上了他人生中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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