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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肖馳的目光還在瞥進(jìn)來,與一臉尷尬正在狂笑的胡少峰不同,他平靜的好像大家只是在這友好敘舊。

林驚蟄覺得他一定是命中帶煞，所以每次碰面,才都會克得自己一堆三災(zāi)八難。

車后頭那閃爍的燈光近了,交警把警笛也拉了起來，驟起的聲響讓所有人都瞥去了一眼，方文浩趴椅子上打了個嗝,胡少鋒一聲臥槽。

林驚蟄嘆了口氣，無奈地搓了把臉，在那回憶無證駕駛當(dāng)代是個什么處罰。窗外此時一道人影靠近，肖馳大概看出他面露難色，微彎腰探頭問：“撞傷了？”

“沒?！绷煮@蟄橫了他一眼,非常不想,但還是難起啟齒地說,“我沒駕照?！?

肖馳愣了一下。

還在原地罵罵咧咧交警怎么這么眼尖大半夜還在這鳥不拉屎的街道巡邏的胡少峰肩上猛然襲來一股大力，他茫然地隨波逐流著,聲音戛然而止，肖馳迅速將駕駛座車門打開把林驚蟄拽了出來同時將一臉懵逼的他推了進(jìn)去。

胡少峰咚的一下跌倒在駕駛座里,后頭傳來方文浩醉醺醺的打嗝聲,嗚啦啦的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他：“…………”

他：“？？？”

夜色下這一幕看起來有點像是肢體沖突,原本還有段距離的交警見狀猛然加快了速度，停下摩托車跨步快跑過來,伸著手制止：“哎??！哎??！干什么呢！都給我住手！”

肖馳順手將林驚蟄朝后面一撥,指著還沒來得及關(guān)閉的車門里的胡少峰一臉認(rèn)真朝交警道：“他撞了我車?！?

胡少峰：“?。。　?

林驚蟄：“……”

方文浩：“嗝?！?

肖馳朝車內(nèi)面無表情投以視線,胡少峰收回目光，復(fù)雜地抹了把臉：“啊，我撞的?！?

“嘎嘎。”方文浩爛醉著拍了他肩膀一下，“傻逼?！?

交警分開兩撥人，神情凝重地后退看了眼車撞擊的位置，發(fā)現(xiàn)并不嚴(yán)重，松了口氣。

只是兩輛車都價格不菲，他也不敢懈怠，便拿出小本本一邊抄錄現(xiàn)場情況一邊道：“前車誰開的？”

肖馳平靜背鍋：“我?！?

“都把駕駛證拿出來！”

肖馳好脾氣地回去開越野門，胡少峰木然片刻，也邁步下車，交警嚇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拿駕照！”

胡少峰沒好氣地回答完，快跑了幾步，打開越野駕駛室的門將駕照翻出來了。

交警：“？？？”

這會兒他也清醒過來了，并肖馳一起把駕照交給交警后，便恢復(fù)了往常嬉皮笑臉的模樣：“您別當(dāng)真，這都自家哥們鬧著玩的，沒什么糾紛，我們私了就行。”

確認(rèn)過證件無誤，人員也沒傷亡，交警心說這這幫年輕人是不是有病啊，那么貴的車開路上互相撞。不過他也樂見大事化小，聽胡少峰這樣說，便將征詢的目光投給肖馳。

肖馳微微點頭：“我沒意見?！?

“行，那你們自己妥善解決，別堵路上了，趕緊開走！”

肖馳給了胡少峰一個眼神，然后朝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拽著林驚蟄的胳膊拖回越野，塞副駕駛，關(guān)門。

交警在原地虎視眈眈看著他們，最后還朝同樣發(fā)動汽車的胡少峰重點叮囑了一聲：“下次一定要保持安全距離，你們這種行為太危險了！是對自己和他人的不負(fù)責(zé)任！”

“哎！”胡少峰看前頭自己愛車居然真的就這么若無其事地開走了，車屁股上的保險杠還一晃一晃的，他苦澀地握著方向盤點頭，“我記著了，一輩子都不忘?！?

然后在交警盯著他吊兒郎當(dāng)模樣的很不放心的眼神里憋屈地踩下了油門。

肖馳朝后視鏡看了一眼，胡少峰不服氣拼命閃燈，他平靜地忽略了發(fā)小的憤怒，朝副駕靠著車窗休息的林驚蟄道：“不好意思?！?

車?yán)镩L久的寂靜終于被打破，林驚蟄斜去目光，這道的是哪回的歉？

肖馳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英挺的五官沉在朦朧的夜色下，捉摸不透。

“胡少峰有病，他開始以為開車的是方文浩?！毙ゑY道，“方文浩的車他會拉去修的，你以后習(xí)慣就好?！?

誰他媽想習(xí)慣神經(jīng)病啊我天，林驚蟄嘆了口氣，疲憊地捏了捏鼻梁：“行了，靠邊停吧，他燈閃得我眼睛疼。”

肖馳皺著眉頭朝后視鏡看了一眼，降下車窗迅速摸了個放在駕駛臺上的bp機(jī)朝后丟去。

后頭跟車閃爍的燈光停了，夜風(fēng)里傳來一聲：“肖馳我艸你大爺！”

肖馳搖回車窗，一臉平靜：“你去哪？我送你?！?

林驚蟄：“……”

林驚蟄腦袋疼：“……到燕大金融學(xué)院就好。”

車停下后他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一直尾隨的胡少峰也分毫不差地停了車，林驚蟄看到前擋風(fēng)上已經(jīng)裂開了如同蜘網(wǎng)一般的裂紋，但這些遠(yuǎn)沒有胡少峰撕心裂肺的嚎叫驚人。

“啊啊啊啊?。?！”胡少峰一邊下車一邊瘋狂抖動同時迅速解開花襯衫的鈕扣，“丫吐我一身?。?！”

方文浩跌跌撞撞拉開車門奔了出來，歪歪斜斜貼他身上：“嘔——”

林驚蟄眉頭一跳，趕忙繞到副駕駛打開門尋找，所幸那個信封被撞擊的慣性拋到了最內(nèi)側(cè)，安然無恙，他撿回來關(guān)閉車門，便聽那邊已經(jīng)吵了起來。

胡少峰一邊拼命推方文浩賣力湊過來眼看還想吐的臉一邊質(zhì)問肖馳：“這車明明不是我開的！”

肖馳倚著越野拋鑰匙：“事兒是不是你惹的？”

“……”胡少峰掛著滿身的嘔吐物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質(zhì)疑，“你說我是不是有??？”

肖馳不理他，目光在林驚蟄拿手里的文件袋上掃了一眼，他取下繞在手腕上的串珠，捏在手里盤玩。

這個點鐘的學(xué)院大門外十分安靜，只有少數(shù)路過的學(xué)生，在看到開著車燈撞得亂七八糟的紅色轎車后也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躲開了。

林驚蟄朝方文浩走去，對胡少峰道：“給我吧。”

胡少峰沒松手，朝后退了一步，吐完之后方文浩整個人都安靜地趴在他肩膀上：“干嘛？”

“方文浩不住宿舍，讓胡少峰送他回家就行，車就停這我們明天會拉去修，你進(jìn)去吧。”肖馳在后頭說。

林驚蟄有點不放心，但又知道方文浩和胡少峰發(fā)小的關(guān)系，這倆人現(xiàn)在看來關(guān)系好像也沒壞到方文浩說的你死我活的份上，燕市大學(xué)宿舍樓的條件比較糟心，林驚蟄想了一下：“那我明天去看他?！?

胡少峰扶著已經(jīng)陷入昏睡的方文浩，肖馳站直身體看了眼手表：“我送你?！?

“不用了?！绷煮@蟄回絕后迅速朝大門走去，但背后肖馳還是跟了上來。

學(xué)院圍墻內(nèi)有大片的綠化和樹叢，入夜后十分安靜，跑道上稀稀拉拉有幾對情侶約會，但越往里越幽靜。

肖馳個高腿長，迅速追了上來，在后背兩手一伸，那串佛珠就跟套索似的套住了林驚蟄的脖子。

林驚蟄抓著串珠，才發(fā)現(xiàn)那些珠子表面有些凹凸的痕跡，他轉(zhuǎn)身朝后頭這個全然看不出上次酒店碰面時的成熟氣度的神經(jīng)病投以鋒利的視線。

肖馳把串珠疊了兩疊，幼稚地捏在手上戳了下他的臉：“我都沒生氣了，你氣到現(xiàn)在，不至于吧？”

林驚蟄對他的理直氣壯瞠目結(jié)舌：“你生氣？！你還生氣？”

“??！”肖馳額頭上維持了一天造型的卷毛又落了幾縷下來，形容和雙方第一次碰面時頗有些相似，“你那一腳踢得有多重自己有數(shù)么？”

他可有數(shù)極了，為這一腳又是看病又是吃藥的還特出國了好幾趟！

“還有！”他又抬手展示出自己的手背來，“這塊還青的，你看?！?

當(dāng)時被掐完真是可疼可疼了！

林驚蟄下意識順著他的展示看去，可惜昏暗的夜色下他實在沒法從那那雙修長的大手上看出什么創(chuàng)傷，不過他確實記得上次握手的時候自己狠狠掐了對方一把，因此無語道：“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這也算恩怨兩清了，你掐了我一把又踢了我一腳，不吃虧吧？大家沒必要這樣殺氣騰騰?！毙ゑY垂首看他，“而且我也不喜歡男的。”

林驚蟄對上他在夜色中亮晶晶的目光，氣不打一處來：“你當(dāng)我喜歡嗎？你是不是有病?。?！”

肖馳面露疑惑，沉默的樣子看起來可靠極了，林驚蟄終于意識到了他和胡少峰為什么會是朋友，放棄交流轉(zhuǎn)身就走。

后頭嘩啦啦一陣響，頭頂一晃，肖馳又用套珠子的方式阻止他離開，林驚蟄第二次被套，幾乎要氣死，今晚他是跟兩個神經(jīng)杠上了嗎？！

又是開車被撞又是前仇宿怨，正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就勢抓住佛珠用力一拽，同時抬手掐住肖馳的手腕狠狠一扭，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將珠子奪到手里，然后后退一步，肘擊！

手肘一聲悶響撞在肖馳的肚子上，肖馳悶哼一聲，被擊退的同時下意識伸手抓住了他，后退兩步，踩進(jìn)草地里，后背撞上一顆大樹。

林驚蟄被帶著跌倒進(jìn)他的懷里，又嗅到那股似曾相識的沉香味兒，舉拳又要揍，這次被肖馳眼疾手快攔住了。

肖馳抓著他的手腕，另一只胳膊扣在他的腰上，兩人緊緊相貼，僵持了兩秒，都有些火氣，眼見戰(zhàn)爭又要爆發(fā)——

“?。。。。　?

樹叢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才響起就被急促地掐斷了，一對情侶狼狽地從里頭鉆了出來，衣裳還有些凌亂。面含□□的姑娘顯然被嚇得不輕，驚叫過后一臉的憤怒，她男友正想譴責(zé)肖馳這種不按照校園情侶默認(rèn)公約條例出牌的行為，定睛一看，頓時愣住。

四雙眼睛視線交匯。

肖馳的狀態(tài)一瞬間轉(zhuǎn)變得高不可攀，射去的鋒利視線有如刀劍。

林驚蟄被摟在他的懷里，雙方一手相牽，軀體緊密相貼。

兩人雖然各自身高有些差距，但即便相對矮些的林驚蟄都已經(jīng)突破了一米七五的大關(guān)，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對平均身高一米六的情侶。

“qaq不好意思打擾了?！币幻琢鶐椎哪蟹皆谛闹辛R了聲狗男男傷風(fēng)敗俗，卻又生怕撞破對方的好事被打，匆匆認(rèn)慫過后，拉著女朋友飛也似的跑了。

望著這一雙離開的背影，林驚蟄和肖馳一時都陷入沉默，原本劍拔弩張的火藥味悄無聲息地消散了，遲滯片刻后，林驚蟄掙脫了一下。

肖馳順勢松開他，面對旁人時冷淡的表情垮了下來，他捂著被林驚蟄肘擊到的腹部嘶了口氣。

林驚蟄想起剛才那句“不好意思打擾了”，頓時生出一股無力感，他將手上那串佛珠丟到肖馳懷中，指著道路的另一頭疲憊地驅(qū)趕：“你趕緊走。”

肖馳被揍得有點疼，他回憶著剛才抓在手中那細(xì)瘦得好像一折就斷的胳膊，實在想象不出里頭哪里有空間蘊含如此大的力量？

他倒不是真打不過林驚蟄，但還手的性質(zhì)就變了，肖馳莫名不想搞壞兩人的關(guān)系。

不過再次挨打他心里還是有點窩火，更何況林驚蟄還那么用力，一點都不給面子，好像是非常真心地想要打自己似的！還有剛才那對不像話的小情侶，都快熄燈了還出來約什么會！他很煩躁地遷怒了一下剛才那對毫無眼色的野鴛鴦，接住佛珠，展開，抬手一拋，將這串珠子重新拋掛到了林驚蟄的脖子上。

手指朝面無表情的林驚蟄點了點，他捂著肚子離開，臨走前為了表示自己很不高興，還放了句狠話：“你等著?！?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林驚蟄簡直啼笑皆非。

他抬頭看了眼月色，今天這是水逆吧？

又抬手摘下脖子上那串不短的佛珠，小顆粒的木球上每一刻都鐫刻了細(xì)若寒毛螞蟻大小的經(jīng)卷，林驚蟄看不太懂，卻能從木頭散發(fā)出的和肖馳相似的沉靜香氣以及上頭被把玩多年才會生出的油潤包漿感受到當(dāng)中的價值不菲。

他喊了一聲：“你東西忘了！”

肖馳并不搭理，他生氣了！

出來后他格外嫌棄地看著扶著方文浩正背靠車門抽煙的胡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