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鉆進浴室去了。她沉坐在椅子里，用手托著下巴，深深的沉思起來。是的，她不能再隱瞞了。是的，她應該把江葦?shù)氖赂嬖V父母，如果她希望保住江葦?shù)脑?。江葦，他是比任何男人，都有更強的自尊，和更深的自卑的?

晚上，珮柔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十點多鐘了。父親不在家，母親正一個人在客廳里看電視，這是個好機會，假如她要說的話，母女二人，正好可以做一番心靈的傾談。她在母親身邊坐了下來。“媽！”她叫。“哦，”婉琳從電視上回過頭來，一眼看到珮柔，立刻心頭火冒?！澳阍趺椿貋磉@樣晚？女孩子，不好好待在家里，整天在外面亂逛，你找罵挨呢！”

“媽，”珮柔忍耐的說：“我記得，前兩天的早飯桌上，我們曾經(jīng)討論過，關于我交男朋友的問題。”

“哦！”婉琳的精神全來了，她注視著珮柔?！澳阆胪?，是不是？”“什么東西想通了？”珮柔不解的。

“媽說的話呀！”婉琳興奮的說，用手一把攬住女兒的肩膀：“媽的話不會有錯的，都是為了你好。你念大學，也是該交男朋友的年齡了，但是，現(xiàn)在這個社會，男孩子都太壞，你一定要把人家的家庭環(huán)境弄清楚。你的同學，考得上臺大，當然功課都不錯，家庭和功課是一樣重要，父親一定要是上流社會的人……”“媽！”珮柔的心已經(jīng)沉進了地底，卻依然勉強的問了一句：“什么叫上流社會？”“怎么？”婉琳張大了眼睛?！跋裎覀兗?，就是上流社會呀！”

“換之，”珮柔憋著氣說：“我的男朋友，一定要有一個擁有‘云濤’這種事業(yè)的父親，是不是？你干脆說，我的男朋友，一定要家里有錢，對不對？”

“哎呀，珮柔，你不要輕視金錢，”婉琳說：“金錢的用處才大著呢！你媽也是苦日子里打滾打過來的。沒錢用的滋味才不好受呢！你別傻，我告訴你，家世好的孩子不會亂轉(zhuǎn)你的念頭，否則呀……”她拉長了聲音。

“怎樣呢？”珮柔問。“那些窮小子，追你還不是沖著你父親有錢！”

珮柔機伶伶打了個冷戰(zhàn)。

“媽，你把人心想像得太現(xiàn)實了。你這么現(xiàn)實，當初為什么嫁給一文不名的爸爸呢？”

“我看準你爸爸不會窮的，”婉琳笑著說：“你瞧，你媽眼光不壞吧！”

珮柔站起身來，她不想和母親繼續(xù)談下去了，已經(jīng)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她們之間，有一條不能飛渡的深谷！她用悲哀的眼光望著母親，幽幽的說：

“媽，我為你傷心?！薄笆裁丛?！”婉琳變了色：“我過得好好的日子，要你傷心些什么？你人長得越大，連話都不會說了！講話總得討個吉利，傷什么心呢？”珮柔一甩頭，轉(zhuǎn)身就向屋里走，婉琳追著喊：

“你急什么急呀？你還沒說清楚，晚上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和徐中豪在一起？”“讓徐中豪滾進十八層地獄里去！”珮柔大聲叫：“讓爸爸的錢也滾進十八層地獄里去！”她跑走了。

婉琳愣了。呆呆的坐在那兒，想著想著，就傷起心來了。

“怪不得她要為我傷心呢！”她自自語的說：“生了這樣的女兒，怎么能不傷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