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其涼,雨雪其雱……”
李平安躺在搖椅上,左手拿著《詩經(jīng)》,右手凌空比劃,真氣縱橫睥睨。
漫天飛雪隨著真氣翻涌,頃刻凝結成雪白文字。
一個個標準的館閣體,仿佛從書上拓印下來。
李平安練了一年多書法,歐體小楷堪堪入門,館閣體反而進境神速。
磅礴真氣淬煉過的身軀,控制關節(jié)肌肉極為靈活精準,正適合用來書寫無風格、無意境的館閣體。
“惠而好我,攜手同……”
李平安寫到“行”字時,真氣稍稍一滯,雪花嘭的散開,寒風卷過四下飄散。
“咱家真氣以量取勝,論精微差的有些多!”
武道真氣既要浩蕩磅礴,又要精細入微。
據(jù)楚公公講述,太液池邊有個釣魚的老太監(jiān),從魚竿上垂落真氣,凝成半虛半實的絲線,入水半尺等著魚兒上鉤。
李平安本以為此人已經(jīng)天下無敵了,沒想到宮中還有更厲害的家伙。
藏武閣中有個癡迷皮影戲的老太監(jiān),逢年過節(jié)都會登臺獻藝,無需提線就能操縱皮影表演,死物仿佛活了一般。
知曉此事后,李平安蠢蠢欲動的心頓時冷靜下來,繼續(xù)在冷宮安安穩(wěn)穩(wěn)讀書、練武。
“咱家終究年歲太小,底蘊淺薄了些!”
一個好的老師當真重要,不止教授學問手段,還會指明前路、彌補短板、開闊眼界,對自我、對他人認知更加清晰。
臨近晌午。
李平安正準備侍候楚公公起床洗漱,忽然門外傳來雜亂腳步聲。
“看門的人呢,都死哪去了?”
李平安眉頭微皺,身形閃爍落在冷宮門口,看到個紅衣老太監(jiān),捧著拂塵扯著嗓子呼喊。
宮中太監(jiān)分灰綠青紅四色,紅色官袍已是各監(jiān)提督、副職或司禮監(jiān)秉筆、掌印,再進一步就是“老祖宗”了。
李平安毫不猶豫的磕頭:“奴婢拜見公公,請問您有何吩咐?”
老太監(jiān)眉頭一挑,聲音從鼻子里哼出來:“怎么就你一個,小楚子呢?”
李平安心中凜然,聽話要聽音,只“小楚子”三個字,就能聽出千百種意味。
“啟稟公公,楚公公染了風寒,大雪天不適外出?!?
老太監(jiān)陰陽怪氣道:“嘖嘖嘖,若都像他這般,病了就不當差,宮里邊不亂套了!”
李平安眼底閃過厲色,手指稍稍用力,在青石地磚上留下十個坑洞。
好在老太監(jiān)沒繼續(xù)譏諷挖苦,朗聲道:“陛下有令,皇后教子無方,關入冷宮反省,無旨禁止踏出宮門半步!”
“遵旨。”
李平安按下心中怒火,思索皇后犯了什么事。
大可能是與元妃斗爭失敗,其次就是涉及三位貶謫皇子,歷史上不乏廢太子重回東宮的事跡。
眼下看來是皇后輸了,縱使“皇后”之名沒有摘去,從坤寧宮打入冷宮,已然有名無實。
四個太監(jiān)簇擁著皇后進入冷宮,滿臉警惕戒備,唯恐她想不開自戕。
皇后卻是面色平靜如常,嘴里念念有詞,手中佛珠緩緩轉動,似乎進的不是冷宮而是佛堂。
李平安在前邊引路,打開主殿房門,冷宮空閑數(shù)年后迎來了新的住客。
上一位關押的是個才人,傳聞與太醫(yī)私通,關入冷宮沒多久就上吊自盡了。
李平安暗自揣測,皇后娘娘能在冷宮活多久?
主殿房屋長時間不住人,落了層厚厚灰塵,被褥讓蟲子老鼠咬的盡是窟窿。
老太監(jiān)指使麾下打掃干凈,換上嶄新被褥,躬身問道:“娘娘,您還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