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瞥了眼小良子尸首，暗自震驚孫公公的心狠手辣，殺起人來當(dāng)真是不講分毫情面。

差點(diǎn)兒收為干兒的小良子，有了絲毫懷疑，查也不查就殺了。

“哪天干爹懷疑咱，會不會留情面？”

李平安念及至此，躬著的身子又低了幾分，寬慰道：“干爹，小良子平日里頗為忠心，應(yīng)該不會投靠那邊兒?！?

“哼，他哪有那膽子！”

孫公公冷哼一聲：“咱家恨這廝愚蠢、不長眼、不知輕重緩急，宮里邊不怕爭斗，怕的是咱這邊有蠢貨?！?

李平安面露疑惑：“干爹說的什么意思？”

孫公公抬了抬眼皮，看干兒不似裝相，按下心中懷疑，說出“小良子偷吃玉醍醐”之事。

李平安憤慨道：“小良子這回辦錯了，除夕宴緊要時候，竟管不住嘴?！?

孫公公冷聲道：“以后不用管了?！?

李平安提醒道：“干爹，御膳房偷吃可不少，若不加防范，往后這種事還會出現(xiàn)?！?

這回少的是玉醍醐，每碗勻一些能糊弄過去，下回荔枝不夠了，可不能切成兩半。

孫公公問道：“你覺得該如何？”

李平安說道：“不準(zhǔn)伙房偷吃很難，不過咱可以禁絕外帶，吃兩口有數(shù)，外帶會造成大缺口。”

孫公公頷首道：“說得有理，當(dāng)下緊要時候，必須嚴(yán)苛管理，咱家讓直殿監(jiān)換幾個辦事利落的人?！?

李平安心中一喜，小侯子雖逃過死劫，卻會換個地界當(dāng)差。

自己來御膳房時間短，拜干爹最晚，摸不清小侯子是誰的人，換個新的來各自從頭拉攏。

孫公公忽然問道：“小良子沒了，咱家門口缺個使喚的，你可有推薦人選？”

李平安目光微凝，沉吟片刻后說道：“咱家推薦小慧子。”

孫公公問道：“為何？”

“小慧子辦事機(jī)靈，對干爹忠心……”

李平安話音一轉(zhuǎn)，觍著臉說道：“干兒與小慧子關(guān)系要好，他做了門子，咱就能更好孝敬干爹?！?

孫公公咯咯咯怪笑：“你這廝倒是舉賢不避親。”

“有這好事，咱當(dāng)然照顧親近之人?！?

李平安跟著笑，不避親才能得干爹信任，自己與小慧子關(guān)系整個御膳房都知道，自然瞞不過干爹眼線。

若是說個不起眼的人，亦或者舉薦另幾個干兒麾下。

以干爹多疑狠辣的性子，要么懷疑御膳房脫離了掌控，要么懷疑干兒私下里勾連。

孫公公沒有當(dāng)場答應(yīng)：“時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孩兒告退。”

李平安躬身退出主事房，經(jīng)過小良子尸體時，伸手將他脖子扭正，稍加猶豫又取出張銀票。

折成元寶狀，塞到小良子懷里。

宮中收拾尸骸的雜役太監(jiān)，見到元寶銀票，就會給尸首埋在中官墳人少的地方，燒幾疊黃紙。

“咱家不想害死你，只是想在宮里活著……”

李平安散去心中那一丁點(diǎn)兒憐憫、愧疚，腳步悄無聲息，不急不緩的逐漸走遠(yuǎn)。

感受到背后凜冽、陰冷的目光消失，方才徹底松了口氣。

……

勤政殿。

丑時已過，依舊燈火通明。

一百零八根鎏金燭臺列于四方，每座燃燒手臂粗細(xì)的鯨油巨燭，焰心升騰熾烈，照得殿內(nèi)恍如白日。

紫檀龍案上奏折堆積如山，武德帝身穿明黃袞服，一封封一冊冊仔細(xì)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