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黑透,院里只剩父子倆和那孩童。
沈二娘的閨名叫沈有容,家里父母俱在,還有兩個哥哥。
白祺是個遺腹子,還沒出生爹就死了。在他的印象中,家里若是有男人上門,總會被祖母拎棍子打罵走。
可眼前這兩個男人,不但沒有挨打挨罵,居然還被留下吃飯,似乎晚上還要在家里睡覺。
好神奇的樣子!
特別是那位大哥哥,會寫好多生字,娘親歡喜得緊,應該是爹那樣的大才子吧。
白祺有些內向,全程低頭端坐,但眼睛偷偷看向父子倆。然后,他就看到離譜的一幕,那位很會寫字的大哥哥,不露痕跡的撿起桌邊一粒粟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進嘴里。
朱國祥鄙視道:“你至于嗎?”
朱銘咂咂嘴,回味著小米粥的味道:“沒吃飽。”
“已經夠可以了,那對婆媳都沒怎么吃,飯菜全進了咱們的肚皮?!敝靽檎f。
朱銘居然挑三揀四:“這小米要是能脫殼,味道肯定更好?!?
朱國祥嫌棄道:“以后別說你是我兒子?!?
白祺突然插話,表情嚴肅的發(fā)表觀點:“俺吃過脫殼的粟米粥,味道香得很,一直都記得?!?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朱銘伸出巴掌,跟孩子逗樂道,“來,givemefive!”
白祺聽得一腦袋問號,不知是啥意思,面對大哥哥期待的眼神,他下意識弱弱的伸出小手。
啪!
擊掌成功。
或許是精神緊張半個月,此刻終于輕松下來,朱銘有些放飛自我,想搞些事情耍樂子:“擊掌之后,要說耶??旄覍W,耶!”
白祺傻頭傻腦道:“耶!”
朱銘又開始排練:“現(xiàn)在來個全套。我說givemefive,咱們就擊掌,擊掌之后說耶!”
“記住了?!卑嘴鞲杏X自己在學什么高端禮儀。
朱銘笑得更開心:“開始了,givemefive!”
白祺這孩子很有悟性,連忙拍出手掌,認認真真喊:“耶!”
朱國祥坐在旁邊,以手扶額,不忍直視,太特么幼稚了。
驀地,院外傳來聲響。
朱國祥以為是有訪客,扭頭一看,卻是那匹瘦馬在拱門,丫的看院里熱鬧也想進來。
朱銘跟孩子越玩越起勁,居然要唱歌了:“我教你一首兒歌,想不想學?”
“想?!卑嘴髀冻銎诖难凵?。
朱銘笑道:“這首兒歌叫《孤勇者》,在我的家鄉(xiāng)非常有名,三歲大的小屁孩兒都會唱。來,跟我一句一句的學……”
朱國祥已然嘴角抽搐,自己到底養(yǎng)了個啥玩意兒?
當沈有容鋪好了床榻,再次來到院中時,赫然聽到優(yōu)美的兒歌聲:“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
又見朱銘站起來,對她兒子說:“別坐著干唱啊,擺幾個pose,再來點伴奏。動次打次,動次打次,呦呦呦,切克鬧!”
白祺就跟鬼上身一樣,迷迷糊糊站起,認認真真學唱跳:“動次打次,動次打次,呦呦呦,切克鬧!”
朱銘一臉壞笑:“學得很好,改天再教你一種小雞仔舞步?!?
在這北宋的農家小院里,古代田園畫風迅速崩壞。
嚴大婆站在屋檐下,臉色有些焦慮,低聲對兒媳說:“這位朱大郎,是不是得了癔癥?看起來瘋瘋癲癲的?!?
沈有容主動為朱銘開脫:“姑母莫慌,非常人行非常事,高人往往有脫俗之舉。”
“俺怕他把祺哥兒帶壞了?!眹来笃艙鷳n道。
沈有容沉默幾秒,幽幽說:“祺哥兒很久沒這般開心了?!?
嚴大婆聞一怔,看著愈發(fā)活潑的孫兒,頓時舒展眉頭:“也對,娃娃就該鬧騰。能跟娃娃歡實打鬧的,定不是什么歹人……這爺倆落魄得很,都邋遢發(fā)臭了,你去燒點洗澡水,俺去找兩身換洗衣裳。”
洗澡水還沒燒好,嚴大婆已經拿著衣裳出來。
嚴大婆捧著衣物說:“朱相公,朱大郎,這是俺兒生前常穿的衣裳,兩位先生要是不嫌棄,可以洗了澡換上湊合湊合。”
朱銘正在不著調的跟小孩玩耍,聽到這話立即正經起來,拱手道:“豈敢嫌棄,老夫人有心了!”
朱國祥也上前答謝,從嚴大婆手里接過衣裳。
等待燒熱水澡的時候,朱銘問道:“老夫人,可否借些食鹽?門外那畜生,已經幾個月沒吃鹽了,得弄些鹽水給它喝。”
“有的?!眹来笃庞秩ト←}。
不多時,便端來一碗鹽水,小心遞到朱銘手里。
朱銘把瘦馬放進院中,馬兒伸舌頭舔了一口,嘗到鹽味極為興奮,腦袋埋下去就沒再抬起。
沈有容悄然走來,低聲說:“姑母,水燒好了,缸里剩得不多,俺再去挑些回來?!?
父子倆都在看馬兒喝鹽水,竟沒有注意到,沈有容挑著水桶摸黑出門。
把畜生伺候舒坦了,嚴大婆才說:“洗澡水燒好了,你們哪個先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