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轟隆中,小女娘光腳踏出殿門。
站在雨水里,惶惶然不知前路。
夢境中那聲——囡囡。
夢境中她喊的——爹爹。
猶在耳畔。
明珠攥緊了手,眼睛通紅。
淚水大滴大滴地滾落,如同迷路的孩童。
她不再是襁褓幼童,她已經(jīng)懂得許多人世間的道理。
自然也知道,殺父之仇,意味著什么。
那一場血色中,被匕首刺在心口的男人,臨闔眼前,疼得猙獰的臉。
壓得此時明珠單薄的背脊,幾乎要撐不起來。
遠處,剛推開窗的沈硯,恰好遠遠瞧見這一幕。
他看不清明珠的臉,只瞧著個小人站在殿門口。
旁的守在殿門口的奴才倒是先一步圍到明珠跟前。
“郡主?您怎么沒有穿鞋子這樣就出來了。這樣冷的天,外頭還下著大雨,怕是要受寒的,來來來,跟奴婢回去?!?
宮人邊說,邊牽著明珠往寢殿里走。
明珠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樣,由著人牽著自己往內(nèi)殿里去。
中宮正殿里,剛去見過皇后的嬤嬤來瞧明珠,看她神情很不對勁,臉上也有淚。
也問了句:“怎么了這事?可是做噩夢了?哎呦,郡主都是大孩子,怎么做了噩夢還哭鼻子呢?!?
噩夢?
她多希望,那只是一場夢,夢醒后,也可以什么都忘記。
明珠低著頭,由著宮人給自己穿鞋子,穿衣裳。
沉默著,緘默著,無著。
流淚著。
良久后,她看著外頭的雨。
帶著濃重哭腔道:“我想去見我娘?!?
宮人聽了一愣。
忙勸道:“哎呦,這可是正下著雨呢,要不等明日,雨停了再去?!?
明珠搖了搖頭,卻堅持道:“我現(xiàn)在就要去,我現(xiàn)在就要去?!?
她話說得堅決,又哭著鬧脾氣,宮人也不敢再多勸,心里壓著不爽,出門去交代人備馬車。
很快,車駕冒雨候在了中宮殿門前。
明珠抬步出了殿門,踩著地上雨水,上了馬車。
駕馬車的奴才臉色也臭著,心里同樣不爽。
明珠進了車駕里,馬車冒雨往東宮而去。
幸而離得不算遠,很快就到了地方。
車駕停下,宮人撐著傘抱明珠下來,往東宮里走去。
東宮之內(nèi),云喬人剛睡下,便聽到外頭有人聲吵嚷。
“郡主?您怎么過來了?這樣大的雨……”
“我來見我娘親……”
內(nèi)殿里,蕭璟正拿著個云喬的玉鐲子逗弄兒子,小娃娃的手扒著鐲子,他則力道輕緩的,一下下地搖著鐲子。
此刻外頭人聲入耳,蕭璟并未放在心上。
云喬則抱被坐起,揉了揉眼睛嘟囔:“怎的這時候過來了……”
話落,招手吩咐奴婢接明珠進來。
明珠被下人迎進來,人站在門檻處,瞧見內(nèi)殿里的一家三口。
母親睡眼惺忪,那搖籃里的孩童笑音陣陣,逗弄著小娃娃的太子殿下,眉眼里都是溫雅慈愛。
明珠瞧著瞧著,眼睛愈發(fā)的紅。
他們是一家三口,幸福美滿,和樂安穩(wěn)。
那她,她這個女兒算什么?
她死去的,被蕭璟和母親一同殺死的,親生父親,又算什么?
明珠僵立著,愣愣的,看著前方的母親,殺父仇人,和母親,為她的殺父仇人,生下的弟弟。
她眼里淚水積蓄,小手緊緊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