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鹽一案牽扯甚廣,短短半月,江南官場天翻地覆,揚州知府沈家最先遭難。
抄家問斬的圣旨是在云喬住進蕭璟宅邸后的半個月送去的沈家。
同一日,數(shù)道旨意判決,接連送到了江南各處的涉案官員府上。
江南官場一時人人自危。
那道問罪沈家的圣旨送去沈家時,沈家滿門和府上奴仆,個個都嚇破了膽。
滿門男丁問斬,女眷沒為官妓,就連府上的奴婢仆從,也不能幸免,得了個流放的下場。
圣旨一到,隔壁院落便響起陣陣哭嚎,凄慘至極。
沈硯早就從云喬口中知曉這道旨意,瞧見那圣旨時,并無多少驚訝,只是面如死灰般絕望。
可沈夫人卻被這圣旨嚇破了膽子。
她臉上的掌摑傷還未曾好轉(zhuǎn),腫著一張滿是血痂的臉,趴在地上聽著來人宣旨,嚇得慘白了臉。
瞬息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突地拉著身旁的兒子道:
“你那媳婦呢,她不是去伺候欽差了嗎?
咱們都把你媳婦送給他了,他怎么能吃干抹凈不認賬,反過頭來要我們一家的命!
娘要去找云喬,娘要問問她,是怎么伺候的貴人的。
對!是不是她?是不是她記恨咱們家,在那貴人耳邊吹了什么枕頭風(fēng),害了咱們家!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那個蛇蝎心腸的賤婦害了我們!咱們?nèi)フ宜?,咱么去找她……?
沈夫人拉著沈硯的衣裳,急得沒頭蒼蠅一般亂撞。
沈硯沒答話,只是低垂著腦袋。
宣旨過后,一個臉生的護衛(wèi)徑直進了內(nèi)院里云喬在沈家時居住的院落。
院落里小丫鬟和奶娘擠在一處抱著云喬女兒,那護衛(wèi)闖了進來,瞧見小丫鬟懷里的嬰孩,當即上前去要奪。
小丫鬟登時急得沒了方寸,抱著云喬女兒一再躲那護衛(wèi)的手。
“你是什么人!別碰我家小小姐!”小丫鬟邊叫喊邊帶著云喬女兒躲避。
那護衛(wèi)動手后一時未能把孩子搶到,想起主子的吩咐,猛然抽劍砍在了小丫鬟手上。
平日連粗活都沒做過多少的小丫頭,哪里經(jīng)受得住兵刃一刀削去血肉的痛。
她吃痛不已,抱著云喬女兒的手,不自覺就松了力道。
那護衛(wèi)瞧準時機將襁褓里的嬰孩搶了過來。
本就睡得不甚安穩(wěn)的孩子,到了個陌生的懷抱,急得哇哇大哭。
小丫鬟慌了,連聲喊著“小小姐”。
甚至撲到那護衛(wèi)刀刃上頭。
脖頸撞在刀刃上,霎時涌出血色。
一旁的嬤嬤眼疾手快將小丫鬟拽了回來。
那丫鬟脖頸卻已經(jīng)滲出了不少的血。
慘白著臉色,怒聲道:“那是我們小姐的女兒,小姐交代我好生照顧孩子的!你把孩子還給我!”
她怒聲說著話,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竟又咳出了血來。
奶嬤嬤嚇一跳,慌忙抱著她后撤,伸手給她捂著脖頸上的血口。
“我的天爺?。∵@可怎么是好!”
護衛(wèi)倒是沒被小丫鬟這番動靜驚到,神色冷漠的瞧著那喊叫怒罵的小丫鬟,話音冰冷回道:“我奉主子之命,將這女嬰帶走,爾等應(yīng)已知曉圣旨,若是執(zhí)意將這女嬰留下,便只能眼瞧著這襁褓中的嬰孩被扔進妓院里養(yǎng)大
他冰冷的講述利弊,那小丫鬟并不知曉具體內(nèi)情,卻也清楚圣旨是什么。
哪里舍得讓自家小姐的女兒這樣小的年紀就被扔進妓館里長大。
聞再是擔(dān)憂,也只能停了爭搶孩子的動作。
由著那侍衛(wèi)將孩子抱了出去。
沈府宅院里,那前廳門前跪了一地的人。
護衛(wèi)抱著云喬女兒走過,行到沈硯跟前時,示意身旁另一個人將沈硯從人群中拽了出來,堵了嘴一并拖出去。
沈夫人見狀慌亂驚懼,一疊聲的喊:“硯兒!硯兒!你們要把我兒子帶到哪里去!硯兒!”
沈硯被堵了嘴已然無法應(yīng)話,和襁褓中的女兒一道被人推搡拖拽著拉出了沈府的宅院。
人被拖出沈府后,又被蒙了眼睛,扔上了座馬車捆住。
黑布遮住視線前最后一眼,他瞧著沈府的大門,又側(cè)首遙遙望向了隔壁蕭璟宅邸的院墻。
沈家滿門身亡,今后的他,即便和女兒僥幸活著,也是茍且偷生罷了。
而一墻之隔的蕭璟,功名權(quán)勢一個不缺,還得了他的妻子,做榻上的美人玩物。
也許這就是權(quán)力和官威,帶給男人的,超乎世間一切的能力。
沈硯閉了閉眼,無聲握緊了拳頭。
……
一墻之隔的那座宅院里,云喬正坐在窗欞下頭。
半個月過去,那日不歡而散后蕭璟一次也不曾再來瞧過她,反倒整日早出晚歸,都歇在書房里。
云喬從不踏出臥室房門,只偶爾坐在窗下透一透氣,還會特意避開蕭璟出府或是歸家的時辰,自然也不愿意多見蕭璟一眼。
因而這半月里,她和蕭璟縱然同居一個屋檐下,卻一面也未曾見過。
這半月里,云喬每日在這宅子里,半步不曾踏出臥房的門。
往日蕭璟派去沈家伺候她的嬤嬤,眼下又被安排在了云喬身邊跟著伺候。
云喬半月里,也都只見過嬤嬤一人。
她本就性子沉靜,經(jīng)此大變之后,更是連話都不愛說了。
半個月里肯張口的次數(shù),是少之又少。
眼瞧著,人都消瘦了許多。
此時正是黃昏時分,夕陽點點灑盡內(nèi)室。
微風(fēng)徐徐拂面,更襯得她身形清瘦單薄,飄搖的不似人間客。
好像讓人無論如何都抓不住的飛絮一般。
云喬昂首透過窗欞,瞧著外頭陣陣飛過的鴻雁。
隱約聽到了幾聲驚叫哭喊。
那哭聲似是從隔壁的沈府傳來,云喬神色微凝,抿了抿唇問嬤嬤:“沈府那邊是什么聲音,我怎么聽到,有好些人在哭
的確是很多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