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雖放輕了腳步,但雪地踩過,依然發(fā)出了輕微的咯吱之聲。想必他早就辨了出來。
嘉芙輕輕應(yīng)了一聲,推開了虛掩著的門,看到裴右安披衣站在窗前,窗開著,他轉(zhuǎn)過臉,朝向門口的自己。
周遭黑暗,他的身影陷在夜色之中,唯窗外一片雪光,映照出半張輪廓深沉的面龐。
他看著她,目光靜默而溫柔。
嘉芙走到他身旁。他摸了摸她已沾了幾分寒氣的小手:“穿這么少!怎還不睡?”
“你也不睡?!奔诬叫÷暈樽约恨q解。筆趣庫
他微微一笑:“我正預(yù)備去睡的。你也好睡了?!?
嘉芙不語。
裴右安便借著窗外雪光,審視般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握住了她的雙肩,低頭親了下她的面臉,聲音柔緩,安撫的語氣:“莫為我擔(dān)心,我沒事的。”
他說完,脫下自己的外氅,將帶著體溫的衣裳,披到了她的身上,隨即攬住她的肩,帶著她,要朝門口走去。
什么都瞞不過他,包括自己的情緒。
今晚她冒著風(fēng)雪,來到這里,本是想陪他的,不想結(jié)果,倒成了他安慰自己。
嘉芙感動(dòng),卻又悵然若失,不肯走,就定在原地,雙手捉住他的衣袖,帶了點(diǎn)小小的撒嬌和固執(zhí)。
裴右安笑了,帶了點(diǎn)無奈般地?fù)u了搖頭。
他往漸漸熄了的爐火里添了些銀炭,待炭火變旺,放上一壺茶水,坐到了爐前的一張椅子里,示意嘉芙過去。
嘉芙到了他身旁。他將她抱坐到自己的膝上,用衣裳蓋住了她的身子,兩人擠坐在一張椅子里。
溫暖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靜靜地跳躍。爐上的茶壺肚里,漸漸冒出輕微而悅耳的水沸之聲。
山寺里的這個(gè)靜夜,是如此的安謐。
嘉芙閉目,靠在他的懷抱之中,漸漸地犯困,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人輕輕抱了起來。
她睜開眼睛,仰頭看向正要將她放平躺到榻上的裴右安,伸臂勾住了他的脖頸,低低地道:“大表哥,我想去拜祭下你的姑姑,你陪我一道,好不好?”
……
嘉芙裹了里三層外三層的衣裳,被裴右安握著手,朝慈恩寺后禪院深處的那座院落走去,不帶隨行。
夜空放晴,漸漸現(xiàn)出半輪月影,照的整座山寺宛如銀裝素裹,耳畔輕悄悄的,唯有兩人腳下踏雪發(fā)出的輕微咯吱之聲。
漸漸來到那個(gè)平日絕少有人靠近的地方,裴右安忽停下了腳步。
前面是個(gè)岔路口,側(cè)旁有條小道,可通往后山之門。
斷斷續(xù)續(xù),已經(jīng)下了幾天幾夜的雪,積雪足有半尺之厚,此刻就在那條岔道之上,竟然留有兩列足印,足印之上,不見積雪,一直通向前方的那個(gè)院落。
也就是說,就在今夜,或許片刻之前,已經(jīng)有人先于他們?nèi)チ四莻€(gè)地方。
會(huì)是誰,在這種大雪近乎封山的惡劣天氣里,于下半夜的無人時(shí)分,來到這個(gè)如今近乎荒棄的前元后渡過她生命里最后一段時(shí)光的地方?
嘉芙的心,“砰”的跳了一下,立刻便想到了一個(gè)人。
她悄悄地看了眼身畔的人。
裴右安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即繼續(xù)牽著嘉芙,朝前走去。
離那扇關(guān)閉著的門,越來越近了。
雪地里的足印,也清清楚楚,一直通到了那扇門前。
裴右安徑直來到門前,伸手,推了一推。
門并未從外上鎖,但卻推不開,仿似從里被閂住了。
裴右安眉頭皺的更緊,又推了一推,門依舊不開。
他臉色微沉,略一沉吟,將嘉芙牽到自己身后,隨即緩緩抽出腰間所佩長劍。
劍光映雪,在月下閃出一道刺目冰寒。
他將劍尖指向門縫,冷冷道:“我乃裴右安。我知你就在門后。此為禁地,你何人,竟膽敢擅入!再不開門現(xiàn)身,我劍不認(rèn)人!”.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