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肉香霸道地鉆進(jìn)每個(gè)人的鼻孔,勾得腹中饞蟲瘋狂叫囂?;锓蛘瞄L柄勺舀起滾燙的羊湯,澆在粗瓷海碗里事先放好的、撕成小塊的死面厚餅上,再撒上一把碧綠的香菜末。
“羊……羊肉湯泡饃?”一個(gè)嶺南書吏咽著口水,小聲念著木牌上的字,聲音帶著顫。嶺南也吃羊,多是紅燒或燉煮,這般豪放的奶白濃湯配著死面厚餅的吃法,聞所未聞。
“嘗嘗!管夠!”老管事熱情地招呼著,“咱北地的羊,喝山泉水吃沙蔥長大的,肉嫩不膻!這饃泡透了湯,吸足了肉味,那才叫一個(gè)美!”
嶺南眾人學(xué)著北地行商的模樣,領(lǐng)了海碗和湯勺,小心翼翼地端著滾燙的羊肉湯,找位置坐下。趙頭兒迫不及待地用勺子撈起一大塊帶骨羊肉,吹了吹,顧不得燙就咬了一口。
肉燉得酥爛,入口即化,濃郁的肉香混合著骨髓的鮮甜瞬間在口腔炸開,沒有預(yù)想中濃烈的膻味,只有純粹的鮮美!他眼睛猛地瞪圓,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咕噥聲,也顧不上燙了,埋頭猛吃起來。
孫瘸子則盯著那死面厚餅,學(xué)著旁邊人的樣子,笨拙地用手把餅掰成小塊,泡進(jìn)濃湯里。吸飽了羊湯的餅塊變得綿軟厚重,咬一口,滾燙鮮美的湯汁混合著面香在嘴里迸發(fā),燙得他直吸涼氣,卻舍不得停下,額頭很快沁出汗珠。
陸家女眷們小口喝著湯,感受著那從未有過的濃郁奶香和暖意順著喉嚨滑下,驅(qū)散了旅途的寒意。
連病弱的孩子們,聞到這誘人的香氣,也掙扎著坐起來,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大人喂到嘴邊的熱湯,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小木頭捧著比他臉還大的碗,埋頭吃得專注,小花則好奇地用勺子攪著碗里的湯,看著那沉浮的羊肉塊和吸飽了湯汁、變得金黃的餅塊。
顧思禮看著碗里奶白的湯和厚實(shí)的肉塊,又看看周圍埋頭苦吃的嶺南眾人,再看看驛站窗外那高聳的水車和遠(yuǎn)處裸露的灰褐色礦山輪廓。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滾燙的羊湯,那濃郁霸道、與嶺南清甜湯水截然不同的滋味,如同一個(gè)沉重的烙印,燙在了他的認(rèn)知里。
飯?zhí)美锍錆M了呼嚕嚕喝湯的聲音、咀嚼死面餅的厚實(shí)聲響、以及嶺南人滿足的嘆息和低聲驚嘆。空氣里彌漫著羊肉的濃香、麥粉的甜香、還有石炭燃燒后殘留的淡淡硫磺味。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北境給嶺南來客的第一頓、也是最深刻的“接風(fēng)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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