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萬金所有的威風(fēng)、所有的算計,在絕對的力量碾壓和冰冷的死亡威脅面前,碎得渣都不剩。
他“噗通”一聲,膝蓋像是被抽掉了骨頭,重重砸在還散落著碎木屑和磚石的地面上,震得地上的灰都揚(yáng)起來一小片。
他肥胖的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里最后一片葉子,兩只手撐在地上,腦門死命地往冰涼的石板地上磕。那聲音又沉又悶,咚咚作響,幾下子他油亮的額頭上就見了紅,混著冷汗和灰塵,糊了一片。
“是…是小的有眼無珠!是小的御下不嚴(yán)!沖撞了女俠!求女俠大人大量,饒小的一條狗命!朱家…朱家愿奉上金銀!傾家蕩產(chǎn)也賠!只求女俠高抬貴手!饒了我!饒了朱家上下!”他嗓子喊劈了,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求饒。什么朱家的臉面,嶺南的威風(fēng),此刻統(tǒng)統(tǒng)比不上自己脖子上這顆腦袋重要。
季如歌就那么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這灘爛泥似的朱萬金。他那磕頭如搗蒜的狼狽樣,那涕淚橫流的丑態(tài),沒有在她那雙冰封的眸子里激起一絲漣漪。她甚至懶得聽他把那些毫無價值的廢話說完。
“晚了?!眱蓚€字,清泠泠的,像兩枚冰錐,瞬間釘死了朱萬金所有的哀求和僥幸。
朱萬金磕頭的動作猛地僵住,抬起頭,臉上糊滿了血、汗、灰,絕望地看著季如歌,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心里不免絕望,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女人,為何對他有那么大的殺意?
季如歌的目光從他那張寫滿恐懼和死灰的臉上移開,像拂開一粒塵埃。她轉(zhuǎn)向那群依舊如同驚弓之鳥、縮在角落里的漁民。
“你們?!彼穆曇舨桓?,卻清晰地傳到每個漁民耳朵里,讓他們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這次出海,撈的魚,值多少錢?”
問題砸過來,漁民們卻像被凍住了一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喉嚨里像是塞了棉花,沒人敢吭聲。朱萬金雖然跪在那里,可他積壓多年的兇威還在,那眼神掃過來,依舊讓這些老實(shí)巴交的漁民腿肚子發(fā)軟。要錢?還要朱家的錢?這不是要他們的命嗎?剛才顧思鄉(xiāng)血淋淋的樣子就在眼前!
一片死寂的畏縮。
季如歌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絲不耐掠過眼底。她的視線在人群中一掃,最后精準(zhǔn)地落在了抱著大哥、臉上還帶著淚痕和驚魂未定的顧思禮身上。
被那清冷的目光一掃,顧思禮渾身一個激靈,像是被冰冷的針扎了一下,脊背下意識地就挺直了!恐懼還在,但一種莫名的力量,或者說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被這目光點(diǎn)爆的勇氣,猛地沖了上來。大哥差點(diǎn)就沒了!這朱家,欺人太甚!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起伏著,迎著季如歌的目光,聲音雖然還有些發(fā)顫,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清晰:“女…女俠!這些年,朱家…朱家一直壓我們的價!從來就沒給過公道錢!”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漁民們都倒吸一口冷氣,驚恐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朱萬金,又看看顧思禮,生怕下一刻就有棍棒飛來。
顧思禮不管了,他指著地上那些還沒來得及被朱家抬走的魚簍和漁網(wǎng):“就這次!我們拼死拼活,在風(fēng)浪里飄了一個多月,撈上來的海貨,全是上等的好魚!還有稀罕的大蝦蟹!按…按碼頭那邊正經(jīng)漁行的收價,少說…少說也值二百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