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跟姜焉去附近的賓館,服務臺那里說沒有空房,都滿了。
于是他們轉去下一家,一樣的答復。
姜焉在網(wǎng)上找,一溜找下來,全滿,他退出頁面,舉著手機在茭白面前晃了晃:“親愛的,房開不成了?!?
“問題不大,上我家去,照樣可以試?!苯赏叴禋?“我家隔音效果差點,但我有一抽屜的口|枷,ok的?!?
茭白:“……”
手機響了,茭白對姜焉比了個“噓”的手勢,站在黑乎乎的小賓館外面接起電話。
“白白,”章枕的聲音跟平時相比,有一點不自然,“戚二跟我匯報說,那個,你要跟姜焉開房,”他耳邊都是b-bx循環(huán),自配畫面,臊得面紅耳赤,“我覺得你要慎重?!避鬃チ俗ゲ弊由系奈米影骸霸趺磦€慎重法?”
“我怕你胡來,就派人交代了附近的所有賓館,沒讓你住。你要是真的好奇那方便的事,可以直接帶人回酒店?!闭抡碓谧约旱霓k公室里,聲音壓得很低,有種給自家孩子上|性|教|育課的感覺,“別去姜焉家,不衛(wèi)生,他自身也要做檢查?!?
茭白說:“考慮的還真周到。”
“這都是三哥的意思,包括交代那些賓館。”章枕扒拉百葉窗,俯瞰西城的夜景,流光溢彩般的光點都是一個個上班族拼湊起來的,他語重心長,“三哥的原話是,你這個年紀可以多嘗試,對與錯都是成長,但你別為了一時好奇,讓自己受傷,防護措施一定要做好。”
茭白瞇眼看小吃街的喧鬧和泛黃霓虹,“呵”了聲:“行?!?
章枕等那頭掛了,才把手機按掉,回到一個網(wǎng)頁上面。
那網(wǎng)頁的標題是――高中生結束高考,是不是會做出很瘋狂的行為。
章枕刷了刷網(wǎng)友的回答,他在辦公室踱步。白白要跟姜焉來一場b-bx,這一事能透露出他在意的兩件事。
一,白白對三哥是什么想法。二,三哥對茭白的喜歡到了哪個層面。
現(xiàn)在看來,
白白對三哥的感情不是愛情,三哥對他的喜歡也沒有到……
章枕的腳步徒然一停,不對。
捋到這兒,他才品出了違和的地方,各種古怪。
章枕一個戀愛都沒談過,心思也不細膩的老爺們,根本琢磨不出更多的名堂,也沒辦法自我分析解惑,他猶豫再三,還是去了東邊那會議室。
結果章枕剛過去,會議室里的高管們就都出來了,說是董事長讓他們休息,會議暫停五分鐘。
章枕掃了掃大家的疲態(tài)與凝重,咽了口唾沫,他撒謊騙了茭白。
戚家雖然近十年沒和沈家合作,可利益鏈里多多少少還是有沈家的占位。再加上戚家好幾代都在灰色地帶矗立,久而久之那層灰就滲了進去。沈寄想抓三哥的把柄,費些時間是能抓到的。
三哥要在把柄被沈寄找到前,先將對方踩趴下。
現(xiàn)在就是雙方爭搶時間,看誰快。
“阿枕,進來?!睍h室里傳出沙啞的聲音。
章枕快步走進冷氣開得很低的會議室,低聲問坐在上方的人:“三哥,茶要重新泡嗎?”
“不需要?!逼菀粤蕛墒謸沃k公桌面,十指按捏太陽穴,“茶杯邊的耳機,扔了?!?
章枕經(jīng)這么一提醒,才看見那副壞掉的耳機,很顯然是人為裂破的。他不由得多想了一層,三哥是不是故意把他叫進來,讓他扔這副壞掉的耳機?
目的呢?
要他告訴白白?
那白白跟姜焉開房,是不是也是試探三哥的反應?
不會吧?
章枕既覺得不可能,又覺得就是這樣。不知道那個兄弟說過這樣一句話。
――愛情是一場戰(zhàn)役。
章枕拿了壞耳機回辦公室,他抱著對兩方試探的心態(tài),打給他弟:“白白,三哥那副隨聲攜帶的耳機壞了?!?
茭白被姜焉拖著走在一條小路上,目的地是姜焉家。他心不在焉:“什么耳機?”
“就是三哥用來聽你誦讀聲的耳機,”章枕說,“你沒注意過嗎,他經(jīng)常戴?!?
茭白不小心撞到了電線桿,他快速捂住姜焉的嘴,不讓對方笑出聲:“誦讀聲是什么時候錄的?”
“去年的事了?!闭抡韥砹艘徊ǚ浅T敿毜幕卮?,“那時候你還是沈寄的人,你被他丟下暫住蘭墨府,我無意間給錄下來的。后來在熙園,就是你出事昏迷期間,三哥的情況不好,我找的幾個人他都不滿意,我把錄音給了他。”
茭白的手心一濕,他警告狐貍似的姜焉,繼續(xù)問章枕:“他一直聽?”
章枕把桌上的相框拿起來看看:“你被齊子摯綁走,我們出海尋你的那段時間,三哥一直有聽,之后也……”
“我知道了?!避状驍嗾抡?,“掛了啊?!?
章枕聽著電話里的嘟嘟聲,一臉的費解,白白為什么不問耳機是怎么壞的?
總不至于是猜到了吧?
章枕從來沒這樣懷疑自己的智力,情愛方面他是一竅不通,到底站哪邊的也搞不清楚,他放下相框,發(fā)過去一條信息。
-白白,沒事吧?
茭白很快就回了,是語音。
“能有什么事,我去姜焉家坐會,你們注意身體,等我在這邊玩得差不多了就回去。”
章枕把手機丟桌上,再次去看架在一旁的相框,那上面是他跟白白的合照,背景是長寧孤兒院。
這照片是今年三月份拍的。
照片底下還有張畫,他讓白白給他畫的彩虹。
和記憶里一樣,丑丑的。
章枕想著想著,桃花眼里浮現(xiàn)溫情。糾結什么啊,不糾結了,白白開心最重要。
不論白白做哪種選擇,他這個當大哥的都支持。
章枕往外走的時候,戚二發(fā)來信息。
-枕哥,白少和姜焉進了樓道,三樓,301。兄弟們都守著呢,有情況會立刻沖上去。
章枕回他一句:你挺厲害。
戚二:枕哥,不是我厲害,是你太菜了。
章枕的臉黑成炭。聊天框里多了一個壓縮包,他沒有接收,問是什么。
戚二:b-bx現(xiàn)場教學。
“……”
章枕在吸煙區(qū)找到三哥,他匯報那起通話的重點:“白白去姜焉家了,說是坐一坐就走?!?
戚以潦洗過臉,額發(fā)跟鬢角都潮濕,唇色淺淡泛白,沒有多少煙火氣,他吸著煙,屈指挑一下盆栽的枝葉,那葉子輕顫,弧度和色彩一般鮮活:“拿一副新耳機過來?!?
章枕學會了明知故問:“那錄音?”
“把原來那副耳機里的內存卡按進去?!逼菀粤实?。
章枕沒走。
“嗯?”戚以潦發(fā)出一個帶有疑問的音節(jié)。
章枕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經(jīng)道:“三哥,我覺得時間過得很慢,白白現(xiàn)在才高中畢業(yè)?!边@是他迄今說過的最有玄機的一句話,他佩服頭腦靈活八面玲瓏的陳一銘。
吸煙區(qū)靜下來。
章枕的后心漸漸有點濕。
旁邊忽地響起一聲笑,“現(xiàn)在是還小,人小鬼大?!?
“不是壞事,蠻好?!逼菀粤蕦⑿“虢責熌朐诨ㄅ枭厦妫瑢⑺舆M垃圾簍里,轉身回會議室。
北城那邊,茭白在姜焉家,兩室的老屋,可以看出有兩個人生活的痕跡。
姜焉沒有要和茭白講另一個住戶,他拿了兩罐冰啤出來,遞一罐過去,“親愛的,你耍我。”
茭白扣開啤酒的拉環(huán):“耍什么?”
“嘴上說要和我試試,心里卻是打的另一道小算盤。”姜焉哀怨地看著他,“好狠的心?!?
茭白默默扭頭,脖子上一涼。
一罐冰啤貼了上來,壓著他撓得紅腫的幾個大蚊子包,那陣冰涼止住了癢意。
“蚊子都覺得我慘,看不下去地報復你?!苯赡瞄_冰啤,用臉蹭上茭白脖子里的水跡。
茭白對著天花板翻白眼。
要不是他看漫畫時,對姜焉這個人物的最深印象是騷0中的扛把子,被沈精灌大的,要不是他聽過姜焉跟沈寄的現(xiàn)場,要不是他實在不好姜焉這口,要不是……嘶。
茭白抓住埋在他脖頸的黑色腦袋,指間勾上幾縷柔順長發(fā),將其一把扯開。他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看脖子上的牙印,臉色有點不好看:“你別給我找麻煩。”
姜焉風情無限的眉間盡是無辜:“什么?。俊?
茭白懶得在這件事上多說,他一邊回郁嶺的信息,一邊隨口問姜焉:“過得怎么樣?”
“還成?!苯砂衍桌嚼喜妓嚿嘲l(fā)上坐下來,“我在南城有幾個還保持聯(lián)系的朋友,聽他們說沈家跟戚家翻了,為的是爭搶一個絕色美人?!?
“他們都好奇美人有多驚天地泣鬼神,能讓豪門掀起腥風血雨?!苯尚︻伷G而妖,“我尋思,那美人近在眼前。”
茭白本來他要給郁嶺發(fā)的是一個“ok”的表情,結果聽見姜焉的話手抖,按錯了,按了邊上的發(fā)過去。
邊上那表情是比心心。
還是超大的一顆心,小白兔用手比劃出來的。心飄起來時,還有個“mua”的字體。
就他媽超級無敵尷尬。
茭白趕緊撤回,裝作沒發(fā)過,又覺得這樣不妥,他干脆解釋說發(fā)錯了。
山嶺:哦。
茭白以為完事了,他不知道郁嶺手速更快,已經(jīng)截圖并保存了下來。
為了避免再出錯,茭白索性先不管手機了,他先搞姜焉這邊。
“不是傳的那回事。”茭白把嘴對到啤酒邊沿,冷不丁地想起自己答應老變態(tài),以后盡量少喝酒。他就抿了一小口。
“竟然不是。”姜焉勾他下巴,十分不爽,“我老公這樣兒,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第二個,怎么就不是傳的那回事?哪里不值得他們搶了?”
茭白做了個干嘔的表情:“行了行了,我喝下去的啤酒都要吐出來了?!?
姜焉笑倒在他腿上,紅裙下的兩只腳翹起來,夠天花板的燈光:“什么時候回西城?”
茭白打量視野里的桌椅板凳之類,視線落在一副十字繡上面,繡的是一個人彈鋼琴,繡工很差,繡錯了很多地方。
但裝得卻很小心珍惜,用的是比較精致的裱框。
似乎繡的人,跟裝裱的人,是兩位。
“過兩天?!避渍f。
“回去上大學啊?”姜焉的腳還在夠燈光,怎么都夠不到,裙擺滑下來,堆疊在他腰部,兩條大白腿上套著薄薄的肉色絲襪。
茭白隱約還是從其中一條腿上看見了一點青紫,他往后靠:“志愿還沒填?!?
“錄取通知書到了,記得發(fā)朋友圈?!苯勺饋?,靠在旁邊,仰起細長的脖頸,一口氣喝下去半罐冰啤,下巴跟脖子,鎖骨都打濕了,他也不在意,很愜意地舒展著身子,“茭小白,咱們小老百姓混在上流圈,張個腿可以,玩別的不行,容易玩脫?!?
茭白腰后硌到了什么,他把手往后伸,從沙發(fā)里側摸到了一個小汽車,頓了頓就將它塞回原處:“我待在那個圈子里,有自己的原因。”
“總之,我的大恩人,最投緣的大寶貝,擔心點啦?!苯赡笏哪?,“我除了美貌就沒別的了,幫不到你,哎?!?
茭白抽抽嘴。
接下來,他們坐在一起,又沉入各自的世界。充斥著柴米油鹽的小客廳里流淌著時間贈予的溫柔。
時間給的溫柔是有限的,現(xiàn)實的諸多煩惱還是纏了上來。不知過了多久,茭白要走了,他還沒說出來,姜焉就給了他一個送別的擁抱。
姜焉突兀地問:“你簽過協(xié)議嗎?”
“什么?”茭白沒明白。
“我有個雇了我沒多久的雇主,每次高|潮的時候都喊他妹夫的名字,還有個,喝多了玩累了就對著我哭,邊哭邊喊他的死對頭?!苯山蚪蛴形兜刂v了兩個片段,“所以那個圈子里一直有個規(guī)矩,一手體檢報告一手協(xié)議。就算是被包幾天,也要簽一堆協(xié)議,封口?!?
茭白看著姜焉涂著口紅的唇,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感覺姜焉這番話里藏有深意。
那么,
如果他的猜想沒有錯,姜焉即便不能明說,也一定會給暗示。
茭白不動聲色地等著。
等來了姜焉的一個吻。落在他的眼皮上面。
“茭小白,你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就是這里了,誰看久了,都能看見你的靈魂,美哦?!苯傻男θ萑绨嗽碌牧谊枺拔腋掖虬?,愛上你的人,基本都是從你這里開始的?!?
“……”茭白擦了擦眼皮,指尖沾上一點唇印,他以為沒有暗示了,耳邊卻是一聲輕語。
姜焉告訴茭白――卷進大家族的紛爭里也別慌,你給出去的善心,會成為你的幸運。
茭白自我調侃,善心?他有嗎?
嘖。
當然有。
那姜焉所指的,是他給出的哪一份善心?茭白的心里冒出幾個人選,他粗略地排除起來。
茭白的思緒又被他的另一揣測打斷,姜焉有沒有可能是跟哪個家族有牽扯,為了錢待在沈寄身邊,只是被他這個外來者的蝴蝶效應破壞了原來的軌跡?
畢竟漫畫里沒交代的隱藏信息有不少。
“要不要晚點走,哥哥在這里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天堂?”姜焉的手指在他脊背上彈曲子,指骨白而有勁。
聲音本來就好的人,刻意挑逗起來,一般人吃不消。
茭白卻扛住了,他將姜焉肩頭的發(fā)絲撩到耳后,挑挑唇,眼神黑亮而清明:“不用了,我不去天堂,我在人間就行?!?
姜焉怔了怔,大笑。這么有趣的人,多新鮮,怪不得那兩個高位者能動凡心,兒女情長。
他搖搖頭,何止啊。
茭白走后,姜焉點了根煙,他走到掛著一排衣服,堆著亂七八糟雜物的小陽臺,趴在生銹的護欄上往下看。
戚家的人跟著茭白離開,全方位地護著他。
姜焉一路目送他們離開,他回客廳,找了幾個小玩具打算去一個房間哄小智障。
撈沙發(fā)里側那小汽車的時候,撈出了一張銀行卡。
指間的煙掉了下去。
姜焉紅著眼低罵了一聲:“媽的?!?
什么時候塞進去的,是不是他上廁所的時候?還是他啤酒喝完了,去廚房冰箱拿新的那時候?
姜焉看卡上的字跡,那是用茶幾底下的圓珠筆寫的六個數(shù)字。
茭小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命,一無所有。
你這么對我,是要我的命啊。
姜焉用力咬一下嘴邊的煙蒂,他匆匆去房間,從床底下搬出一個大箱子,將里面的所有東西都翻出來,撥找出一個小小的,豁了幾個口子的玉觀音。
不多時,玉觀音被供起來。
姜焉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就將幾口煙掉,他丟了煙頭踩滅,對著玉觀音拜了拜。
紅裙被煙灰燙了個洞,高跟鞋的鞋底踩著煙頭,假發(fā)微亂,唇上的口紅花了,可他的姿態(tài)卻是虔誠的。
他許愿,
明年的這時候,炎夏,那些個狗屁斗爭都已經(jīng)平息。
茭小白在大學讀書。
而他,按月還茭小白借給他的錢。
茭白有兩張卡,一張里面有一千萬,一張是六百萬出頭。他把一千萬的那張留在了姜焉家。
那么做,不是說他被菩薩附身,更不是活菩薩。
因為菩薩是要普渡眾生的,他可渡不了,頂多就是把姜焉往前推一把。
至于為什么是姜焉,原因很簡單。他身邊處得還行的所有人里面,就姜焉物質上最困難,剛好他手里有閑錢,那就幫幫。
反正他在蘭墨府用不到錢。
等他做完任務,就會上學上班工作,也有收入。
剩下的六百多萬夠做他在那之前撐下去了,他又沒想吃山珍海味,買洋房開超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