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吸管。小寶寶喝的。
茭白氣啊,他一氣,就自個趴坐在吧臺前,無視被多人搭訕的章枕。
“你哥真吃香?!闭{(diào)酒師試探地說完,見客人沒反駁,便料到還就是一對兄弟,他笑著說,“又美,又純,還很man。”
茭白忍不住自豪:“那是?!?
“你就要有嫂子了?!闭{(diào)酒師打趣。
茭白眼一斜,章枕就跟唐僧似的,周圍有幾個男女,七手八腳地往他身上碰。
章枕不會無緣無故地對普通人動手,他只用眼神放冷氣。
然而他是最標(biāo)準(zhǔn)的桃花眼。
不夸張地說,看殺父仇人都是含情脈脈。
“還不來哄我,坐那干什么?”茭白拍吧臺,一副十足的驕橫樣。
章枕趕緊推開酒氣跟香水味沖天的幾人過去:“來了來了,哄你來了。”
那伙人沒有就此放棄,而且還有更多的人往這邊看。這酒吧的檔次中上等,優(yōu)質(zhì)的獵物不少,卻也不多,今晚這個大美人,實(shí)屬少見。
茭白冷笑一聲,他吐掉嘴里的吸管,倒在了章枕懷里。
章枕緊張地蹙眉:“怎么了?”
“喝奶喝暈了?!避滓娬抡硪阉銎饋?,臉頓時一沉,“抱著?!?
章枕只好抱著他。
想動心思的男男女女看到這一幕都退了。有主的,翹起來有成就感,但就是麻煩,還是及時行樂好。
茭白坐直,手扯了扯章枕多了幾枚紅唇印的衣領(lǐng):“老哥,你好歹是戚家打手里的老大,就這?”
章枕尷尬:“以往我都是跟著三哥應(yīng)酬,沒人往我身上撲?!?
去的場合也不是這類的檔次,都講規(guī)矩。
茭白翻白眼:“在這等我?!?
章枕不明所以,他點(diǎn)了杯冰酒,喝一口歇兩分鐘,滿身肅殺。調(diào)酒師幾番想跟他聊天,都沒能成功。
茭白帶了支口紅回來,他把章枕勾到吧臺底下,快速用口紅在章枕喉結(jié)上涂了幾下。
“妥了?!?
章枕坐起來時,手機(jī)響了,他湊到茭白耳邊喊:“三哥的電話,我出去接,你別亂跑!”
茭白擺了擺手,他讓調(diào)酒師來一杯酒吧最暢銷的酒。
調(diào)酒師來了波花式調(diào)酒,裝完了逼,他將酒推過去:“你們不是兄弟啊?!?
“你查戶口呢?!避桌浔卣f。
調(diào)酒師一噎。剛才不還跟他聊來著嗎,這會怎么就嗆上了,真是性情無常。
茭白喝酒的功夫,不時有人過來對他發(fā)起撩騷攻擊。
都是男的就算了,還都是0。
他也是搞不懂。
“你是0.5吧?!闭{(diào)酒師不忙的時候,趴過來說,“你是我遇到的第二個0.5。”
茭?莫名被蓋章0.5的純0?白:“……”
“第一個是酒吧的樂隊(duì)主唱,你來得不湊巧,他今天請假了,不然你還能見一見他的風(fēng)采,尤其是他唱歌的樣子,長發(fā)被撥到一邊,垂在v領(lǐng)的紅裙身前,搭在麥克風(fēng)架子上的手涂著黑色指甲油,指間夾著一根煙……”調(diào)酒師形容時的表情并不猥瑣,就是單純的欣賞,“他是個喜歡穿女裝的烈焰美人?!?
茭白被一口花花綠綠的酒水嗆到。
0.5是小辣椒姜焉吧,是吧是吧。去年蘭墨府的最后一次見面,他就透露自己在北城。
茭白壓下激動的心情:“那種人在酒吧很吃香吧?!?
“當(dāng)然?!闭{(diào)酒師跟同事打了招呼,繼續(xù)往下說,“他是沒來,不然你哥得被他拐跑?!?
“他做生意就沒做不成的,只要他想。”調(diào)酒師曖|昧地笑笑。
酒吧的配樂換了,輕輕柔柔,茭白的音量也隨之降下來,顯得很沉:“做生意?”
“做啊?!闭{(diào)酒師長得還不錯的臉上露出點(diǎn)疑似郁悶之色,“他要求高,看臉,看身材,看兜里的鈔票,三樣都要符合,有一樣沒達(dá)標(biāo)都不行?!?
茭白能想象姜焉的奔放與肆意,活得像烈陽下的鐵玫瑰,無堅(jiān)不摧。
卻在這時,調(diào)酒師的語氣微變,字里行間帶著點(diǎn)無能為力的憐惜:“也是個苦命的,當(dāng)?shù)牧粝潞芏鄠詺?,?dāng)媽的跟人跑了,他要還債,還得養(yǎng)有智力障礙的弟弟?!?
茭白壓在吧臺上的身子慢慢坐起來。
敢情……姜焉在蘭墨府對他說的都是真話啊。
當(dāng)初他給了姜焉兩百萬。
姜焉又出來做生意了,看樣子是不夠用。
“他那樂隊(duì)不賺錢?”茭白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賺什么,玩音樂的,有多少能養(yǎng)家糊口,不都是貼錢。他那樂隊(duì),是他在養(yǎng)。”調(diào)酒師說完就忙去了。
茭白愕然。
《斷翅》里沒怎么豐富姜焉那條線,他的存在,就是整部漫色彩最強(qiáng)烈的一筆,貫穿沈寄的青壯年到中年兩個時期。
至于姜焉的家世,沒提。他的夢想,音樂,通通沒交代。
漫畫中他前一半戲份是給沈寄身體,后一半戲份是送出了一顆心。只圍繞沈寄,沒寫他本人如何。
茭白真沒想到姜焉賣身的錢分成了三份。
一份還債,一份照養(yǎng)弟弟,還有一份則是養(yǎng)夢想。
茭白把酒杯里的最后一點(diǎn)酒喝下去,他徒然生出一種熱血的沖動,想抓著姜焉問上一句:是身體值錢,還是夢想值錢?
姜焉怎么回?他大概會笑得前俯后仰,然后趴在我耳邊,幽幽地說:都垮了呢。
茭白嘆口氣,這酒度數(shù)有點(diǎn)高,腐蝕了他的神智,他平時哪來這么多感慨。
酒吧門口傳來騷動。
茭白撐著頭看了眼,一支戴墨鏡的西裝男進(jìn)來,迅速清空酒吧。
在古早漫里,這種程度的裝逼都是灑灑水,小意思。
就是不知道,這一捅狗血是要往哪潑呢?茭白前一秒想完,下一秒就從高腳凳上滑了下來。
他媽的,狗血是沖他來的,要往他頭上潑。
拎捅的人是沈老狗,自產(chǎn)自銷。
沈寄吊著一只胳膊,面容消瘦了不少,下巴上的胡渣也沒清理干凈,三十八歲個年頭留在他眉宇間的痕跡比來這之前要重。他站在門口,用一種冰冷的,甚至裹挾怨恨的目光望著茭白。
外面又來動靜,這回是章枕,他甩開要攔他的陳一銘,持槍闖進(jìn)來。
茭白往門口走。
沈寄抬手,他底下人跟章枕打了起來。
茭白的走變成跑,沈寄單手將他抱住,任由他掐抓咒罵,就是不松,鐵鉗一般的手臂箍著他。
沈寄受傷的手被抽,被掰,他面不改色地將茭白打暈。
之后他才吐一口氣,額角滲出冷汗,紗布上已經(jīng)冒出了血跡。
來的路上車遭遇泥石流,他傷了手不說,還堵鄉(xiāng)下了,耽誤了幾天,不然這會他已經(jīng)在南城給小狗套上小牌子了。
那是他在西城砸了蘭墨府后,讓人加工定制的。
刻著“沈”字的小金牌。
沈寄抱著小狗往外走,子彈上膛的聲響在他背后響起,他的腳步不停,不屑一顧。
一顆子彈打在他腳前,幾乎是擦著他的皮鞋。
“放開我弟弟!”章枕舉槍走近,顴骨淤青,嘴角破皮,而和他打的那群保鏢都還沒爬起來。
沈寄的面色冷沉:“小章,你的槍口對上我,想過后果沒?你主子沒教你,做事三思后行?”
章枕眼神狠決:“只要我還有口氣,你就別想把他帶走。”
沈寄聽到多好笑的話似的:“我?guī)姨?,合理合法?!?
章枕擰緊眉梢:“你們早就離婚了?!?
“我說沒離,就沒離?!鄙蚣膹?qiáng)大的氣場散開,高高在上,狂妄又冷酷。
章枕就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他現(xiàn)在就想喂沈寄吃槍子,但顯然不能這么沖動,他是戚家人,卻也不是戚家人。
還是得三哥出面才行。
章枕半天問出一句:“結(jié)婚,你們說了算,離婚也是你們說了算,去年年底,老夫人還用他換沈少爺,導(dǎo)致他差點(diǎn)命喪深海,你覺得你們沈家,他還想去?”
“老宅不待就是,多的是房產(chǎn)隨他選?!鄙蚣谋『⒌淖藙?,單手將小狗拖在身前。
章枕握槍的手僵硬:“你又不喜歡他,為什么就是不放過他?”
沈寄冷冷笑了一聲:“我不喜歡他?”
下一刻,沈寄朝酒吧外喊,“陳一銘,你說?!?
陳一銘很想原地隱|身,他磨蹭著進(jìn)酒吧,對上章枕極嚴(yán)肅的眼神:“董事長對白少爺是動了真心的?!?
章枕一個字都不信,特殊是有,可哪門子的喜歡,他沒談過感情,都知道喜歡不是這樣,不該是傷害。
“那養(yǎng)的一堆人呢?”章枕還擊。
陳一銘說:“兩碼事?!?
“兩碼事?”章枕露出一口白牙,桃花眼里滿是諷刺,“你上大街隨便找個人問問,這算不算兩碼事。”
陳一銘擦擦腦門不存在的汗,他對付章枕不在話下,但董事長的感情的確站不住腳。
況且,他壓根就不想董事長帶走茭白。
董事長的后院夠亂得了。
“沈董,你看看,你最得力的助手都沒辦法回答?!闭抡碚f,“你的喜歡,只是你的個人主意,是強(qiáng)權(quán),單純的獨(dú)占,更是一場輸不起的自我感動?!?
這是章枕有史以來口才最好的一回,他在給三哥拖延時間。
沈寄怎么會看不出來章枕的計(jì)算,他冷漠的神情出現(xiàn)幾分變化:“你三哥來不了。”
章枕的呼吸一滯:“你對我三哥動手?”
沈寄全然沒有被戳穿的窘態(tài),更沒有對結(jié)交多年的老友下埋伏的愧疚:“他不對我的人動心思,我又怎么可能……”
后面的話被一聲驚呼打斷。
“戚……戚董……”
門口的陳一銘看到來人,并沒有如同活見鬼,董事長派出去的人不是要對戚董下死手,只是想拖一拖對方,好帶走茭白。
戚家倒了,對沈家百害而無一利。
董事長是會權(quán)衡利弊的人,不會犯這種錯。
陳一銘之所以吃驚,是因?yàn)槠荻嘀环輿雒妫馕短?,熏鼻子?
戚以潦來了。
不像沈寄那樣帶了一撥人,戚以潦是只身前來的,他的人也就只有一直在場的章枕一個。
沈寄的面上沒什么情緒起伏:“你來了也好。人我?guī)ё撸@事就算完了。”
“老沈,你搞錯了本質(zhì)。”戚以潦不咸不淡,“我從沒約束他?!?
戚以潦看著趴在沈寄肩頭,兩眼閉在一起的年輕人:“去,或者留,從來都是他自己的意愿?!?
沈寄如同被人扇了面皮,眼底結(jié)冰。
“成年人了,可以對自己的行負(fù)責(zé),”戚以潦嘆了一口氣,“阿枕,去把小白叫醒?!?
章枕還沒邁步,沈寄就一個眼神掃過去,他的人全部將槍對準(zhǔn)戚以潦。
沈寄這個指令暴露出一點(diǎn)。
那就是――他內(nèi)心很清楚,被他抱著的人排斥厭惡他,絕不可能跟他走。
但他還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人帶走,強(qiáng)行帶走。
不愿意沒關(guān)系,關(guān)一段時間,慢慢不就愿意了。他有的是時間。
所以人不能在這時候醒來。
沈寄拖著懷中人的力道加重:“阿潦,人我直接帶走?!?
戚以潦兩指并攏,捻了捻眉心,很為難地說:“恐怕不行?!?
氣氛劍拔弩張。
南沈西戚交好多年,第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陣仗。
沈寄怒極反笑,失望至極,虧他來的路上還替他這個老友考慮,認(rèn)為對方不過是一時新鮮,覺得找了個滿意的書童罷了,還能動多大的真格。
現(xiàn)在的情形無疑是在嘲笑他自以為是。沈寄面上的笑意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阿潦,你真要為了這么個玩意,跟我對立?”
戚以潦搖頭。
“那你攔什么?”沈寄的聲音森冷。
戚以潦在一堆的槍口下走向沈寄,他繞過去,站在沈寄身后,摸了摸趴在對方頸側(cè)的人:“這孩子叫我一聲三哥,我就要擔(dān)這個責(zé)?!?
說完,戚以潦還把茭白對著沈寄脖頸的臉往另一邊撥。
沈寄的面部冷若冰霜:“我不放呢?”
戚以潦笑得無奈,他的音量壓低:“老沈,你胳膊沒受傷都打不過我,更何況現(xiàn)在還殘著一條?!?
這話一出,氣流都凍住了。
沈家的保鏢們沒聽清,可離得近的陳一銘和章枕是一字不漏地聽了個徹底。
陳一銘看地板。章枕哼了聲。
之后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后退兩步,退到了門外,主子的秘密,少聽。
沈家一眾看他們那么做,也速速撤了出去。
氣氛還在僵持。
沈寄的面色極為可怕,他沒下令開槍,卻是用同樣的音量回?fù)衾嫌眩骸懊髦牢以粤?,你還插一腳?!?
“你行嗎,阿潦?!鄙蚣牡淖志錈o一不是嘲諷,“你連一個男人的基本功能都不具備,湊什么熱鬧?”
戚以潦垂眸半晌,一笑,他朝外面喊:“阿枕,進(jìn)來把面拿走?!?
章枕快步進(jìn)來,他接過涼面,退出去。
“那天打完電話,我問他跟不跟你走,你猜他怎么說的?”戚以潦解開襯衣束上去的扣子,他后仰頭,喉結(jié)動了動,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被松了鐵鏈的喘息。
沈寄聽老友提起這事,就想到他故意將通話外放,面部肌肉都抽了起來。
不等沈寄開口,一段錄音就從戚以潦的手機(jī)上流了出來。
“那我換個說法,不跟老沈走?”
兩秒后,有了回答聲,夾雜在吸溜食物的模糊聲里,一氣呵成。
“我圖他年紀(jì)能做我爸小情能繞南城一圈老黃瓜拍一拍一堆人吃過還有一堆人等著吃嗎我跟他走?”
錄音結(jié)束,周遭死寂。
沈寄的胸腔猶如被人剖開,丟進(jìn)來一個火種,瞬息間漫成沖天大火,燒得他五臟六腑灼痛,他掐緊懷里這只往他心口潑油的小狗,遷怒般朝著老友一腳踹過去。
戚以潦踢開沈寄那一腳,力道是他的兩倍。
沈寄被踢得后退。
下一瞬,一道恐怖的勁風(fēng)襲向他的膝蓋,他錯身避開,呼吸粗沉:“你不覺得我們?yōu)榱艘粋€小東西大打出手,很可笑?”
回答他的是一擊拳頭,砸得他太陽穴快要裂開。
戚以潦總是扣到頂?shù)囊r衣領(lǐng)子微敞,隱約晃出一根細(xì)細(xì)的繩子,套著什么物件。
他扣住沈寄舉向他的那支槍,五指收攏堵住槍口。
儒雅的面部有一點(diǎn)扭曲,眼眸已然全紅,變了個人一樣,散發(fā)出一股帶有霉味的陰鷙。
像一具放久了的血肉尸體,正在一寸一寸復(fù)活。
“可笑嗎?”戚以潦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他驀然伸手,捏住還趴在沈寄肩頭的年輕人耳朵,力道很輕地用指腹蹭一下。
“小白,乖孩子,醒了就別裝睡,你來回答?!?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