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憲兒被接走,晚上家里無事,蕭夢鴻讓珊瑚回家看她孩子去了,只剩那個做飯的田老媽子。
老媽子還沒睡著覺,聽到廳門響動,知女主人回了,忙爬起來相迎,出來卻見一個男人隨了女主人進了屋。
老媽子之前沒見過顧長鈞。上次顧長鈞來,她也不在,自然不認得。
到這里做工小半年,雖然蕭小姐家里時常有訪客,也不拘男女,老媽子早就習慣了,但像此刻這樣,這么晚了,單獨一個男客上門,看著還是被蕭小姐給帶進來的,卻是頭回,又見這男子一身軍裝軒昂英俊,心里難免好奇起來,盯著多看了幾眼。
顧長鈞進客廳時,腳被門口鋪著的那張地墊給絆了一下,打了個趔趄,身體一歪,蕭夢鴻下意識地一把扶住了他,自己半邊身體也被他沉重身軀壓的一沉,差點支撐不住,忙叫還站那里盯著看的老媽子過來相幫。
田老媽子哎了聲,急忙跑了過來,和蕭夢鴻一左一右地扶著顧長鈞送到沙發(fā)邊上。
顧長鈞一坐下去,就靠在沙發(fā)背上,頭往后仰著,微微閉著眼睛。
“這位先生是喝醉了啊——”
老媽子又瞧了眼不速之客,終于覺得有點眼熟了。仿佛在哪里見過似的,偏一時想不起來。
蕭夢鴻打發(fā)田媽去廚房倒水,自己取了塊毛巾,用清水打濕擰了,回來叫了聲他:“你還好吧?”
顧長鈞依舊靠在那里,眼睛也沒睜開,只用一只手壓著自己的胃,輕輕呻-吟了聲:“還是不舒服……剛才開車過來,人其實也有點暈……”
他的臉膛紅的異常,看起來有點虛弱。和平時判若兩人。
蕭夢鴻忍不住皺眉。
“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了!你三十的人了吧?知道自己胃不好,還喝那么多的酒!喝的走路都不穩(wěn)了,竟然還開車!你三姐那里就沒有你能睡覺的一張床?”
顧長鈞好像一下就被她罵的醒酒了,睜開了眼睛,慢慢地坐直身體,那只原本捂住胃部的手也放了下來,一聲不吭。
仿佛準備好了讓她再罵似的。
見他模樣有些可憐巴巴的,蕭夢鴻終于忍住了。把手里的毛巾遞了過去:“先擦把臉吧?!?
顧長鈞這回老老實實地接了過來,自己默默地擦了下臉和手。
那邊田老媽子也端了茶水來。
顧長鈞接過來,喝了水,慢慢吁出一口氣,朝依舊站一邊的老媽子道:“你就是田媽吧?我聽憲兒回來提起過你。他愛吃你做的雞丁豌豆飯?!?
老媽子呀了一聲,詫異地睜大眼睛。
“您就是顧先生??!我就說嘛,剛才一看到就覺得面善,跟哪里見過一樣!您這么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小少爺跟您長的真是一模一樣啊!”
顧長鈞微微笑了笑。
“胃還難受嗎?要不要去看大夫?”蕭夢鴻打斷了他和老媽子的閑話。
顧長鈞慢慢地靠了回去,搖了搖頭:“我休息一下就好?!?
蕭夢鴻見田媽手里還拿著茶盤站邊上,眼睛一會兒看自己,一會兒看顧長鈞,忍不住解釋:“他晚上喝多了酒,醉了。剛才路過這里,正好遇上了,順便進來歇個腳?!?
“是。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喝醉了酒可不好受!”
田老媽子應(yīng)著,笑嘻嘻的。
“也沒別的事了。田媽你去睡吧。晚上我來關(guān)門?!?
蕭夢鴻終于打發(fā)走了從知道自己和顧長鈞關(guān)系后眼神就變得曖昧的老媽子,松了口氣。
……
顧長鈞就靠在沙發(fā)上。
她只好在邊上陪坐著。
客廳里沉寂下來,只有鐘擺晃動時機括發(fā)出的輕微咔嗒聲。
襯的四周更加寧靜。
他仿佛睡著了,閉著眼,微微地蜷著身體,一動不動。
蕭夢鴻的視線凝落在了他的臉龐上。
挺直的鼻,比起頭幾年愈發(fā)雋瘦的下頜。這樣安靜地蜷在她客廳里的印花老式沙發(fā)里的時候,不知為什么,竟忽地讓她將他與孤獨聯(lián)想到了一處。
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去年底的那個冬天夜晚,她還住在京華大學宿舍里,他應(yīng)她的電話來赴約,離去后行在夜色里,迎著夜風低頭點著香煙,慢慢獨行的那個瘦峭背影。
……
她躡手躡腳地站了起來,取了條薄毯,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略一碰,他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起先仿佛有些茫然,動了動身體,剛蓋在他肩上的那條毯子就滑落了下來,堆到他的腰間。
蕭夢鴻心微微地咚了一下。
“你喝醉了酒,還是蓋張?zhí)鹤訛楹茫獾糜质芎??!彼忉尩馈?
他抬手揉了揉額。
“晚上能讓我睡你這里嗎?”
放下手,他忽然問。
“就睡這沙發(fā)里也可以?!?
他的聲略帶點沙啞。最后仰臉看著她。眼皮上帶著疲倦時才會顯的幾道深褶。
“隨你吧。”
頓了下,她說道,隨即出去反鎖了院門。
“有事可以叫我。那么我先上去了?!?
她朝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上了樓梯。
……
剛才有那么一會兒的功夫,顧長鈞真的睡了過去。
或許今晚確實是喝醉了,又或許,是他太累了。到了她這里,知道她就坐在自己的邊上陪著他,一放松,真就睡了過去。
顧長鈞望著她上樓的背影,慢慢地正要躺到沙發(fā)上,忽然見她停在了樓梯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