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彥宗盯了他片刻,忽然揚手,將手里的那根煙斗朝顧長鈞重重地擲了過來。
煙斗砸到了顧長鈞的肩膀上,缸里火紅的煙星沫子四下飛濺,點點迸燙到他脖頸和臉頰皮膚上。
顧長鈞的眼角微微抽了下,依然站著沒動。
“畜生!簡直就是沒有人性的畜生!為所欲為!我顧彥宗怎么會養(yǎng)了你這么一個兒子!”
顧彥宗從中年后,就極少再發(fā)這樣的雷霆脾氣。此刻他的臉漲的通紅,霍地從椅子里站了起來,在原地轉(zhuǎn)身走了幾步,一把抓起桌上的那柄鎏銅鎮(zhèn)尺,疾步到了顧長鈞的背后。
“把衣服脫了,跪下!”他咬牙道。
顧長鈞望著父親,解開了上衣扣子脫了,慢慢地跪了下去。
顧彥宗揚起鎮(zhèn)尺,毫不留情地朝他后背用力抽了下去。
鎮(zhèn)尺長尺余,三指寬,落到皮肉之上,“啪”的清脆一聲,立刻留下了一道鮮紅的撻痕。
“我顧家怎生了你這般的畜類!”
顧彥宗顯然憤怒至極了,一邊罵著,一邊繼續(xù)狠抽顧長鈞。
他的后背上很快就多了十?dāng)?shù)道血痕,幾處重復(fù)被抽撻的傷痕處慢慢滲出了血珠子。
顧長鈞一動不動,任由父親抽打。
顧太太臥房本就在書房的隔壁。兒子深夜回來第一件事就被丈夫帶進(jìn)書房,她自然也睡不著覺。原本就惴惴,跟出來在門外聽了片刻,聽到里頭動靜不對,急忙推開門,看見兒子赤著上身正被丈夫操鎮(zhèn)尺抽打,后背一道道血痕,驚叫一聲,沖了進(jìn)去阻攔,從丈夫手里奪過鎮(zhèn)尺,叫道:“你好好地打我兒子做什么?”
顧彥宗畢竟年齡大了,剛才用力抽了兒子這么幾十下,加上盛怒,停下來便氣喘個不停,手也有些軟了。
顧太太和丈夫生活了大半輩子,多年沒見他發(fā)過這樣的雷霆怒火,心驚肉跳,想起了兒媳婦仿佛能在丈夫面前說的話,急忙要去叫她,抬眼看見她人已經(jīng)到了門口。
“德音!快來幫我攔你公公!他是要打死我的兒子了!”
顧太太把鎮(zhèn)尺丟到地上,望著他后背上的道道傷痕,心疼萬分,眼眶紅了。
……
這樣的情景,讓蕭夢鴻感到無比意外。她隱約猜到,公公應(yīng)該知道了前幾日發(fā)生的事了。
她的視線落到顧長鈞縱橫交錯著傷痕的后背。
“還愣著!去拿傷藥啊——”
顧太太差著蕭夢鴻。
蕭夢鴻回過神,急忙轉(zhuǎn)身要出去。
“不必了。我沒事。”顧長鈞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拿起剛才脫下的那件襯衫,動作略微僵硬地穿了回去,將紐扣一個一個地扣上。
顧彥宗喘息漸漸定了下來,但臉色依舊很難看,冷冷地道:“朝德音賠禮!她要是諒解你了,我饒你?!?
顧太太又是心疼兒子,又是一頭霧水:“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卻沒人回答她。書房里寂靜著,只有她自己的聲音在響著。
顧長鈞沉默著,帶了點固執(zhí)。
“你還不知錯!”顧彥宗又憤怒起來。
“爸,不要逼他,他也無需向我賠禮?!笔拤豇櫿f道,“整件事情里,我也同樣過錯。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我希望能懇求到您和媽的諒解?!?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顧太太終于生氣了。
蕭夢鴻把幾天前發(fā)生的事說了。顧太太大吃一驚,臉上露出厭惡至極的表情:“丁白秋?那個丁白秋怎么陰魂不散還纏著你?我也不是說長鈞這么做是對的。但這也情有可原!不用說早幾十年了,就是現(xiàn)在,那些鄉(xiāng)下地方,捉到奸夫被打死了,誰敢說個不好……”
蕭夢鴻沉默了。
“媽,你別說了?!?
顧長鈞的臉上露出夾雜了隱隱痛楚的疲乏之色,“不早了,你和爸去休息吧。”
他抄起外套轉(zhuǎn)身往外走。
蕭夢鴻說道:“爸,媽,我想說的話并非沖動,而是我經(jīng)過慎重考慮后的決定?!?
“我想要離婚,和長鈞結(jié)束我們的婚姻關(guān)系?!?
顧長鈞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
他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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