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今天回來有點累就隨手做了點。平時不是這樣的?!?
顧長鈞看著她,露出狐疑之色,接著一邊翻廚房里那些一看就不怎么常用的雜物,一邊露出嫌棄的表情。
蕭夢鴻開始逐客:“那個……不早了,要是沒事了的話,我想休息了……”
他好像沒聽到,自顧翻完了東西,把手伸到水槽邊:“你這里東西看著不大干凈。我洗個手。你給我舀點水?!?
廚房里沒有安裝自來水龍頭。但有個蓄水缸子。
蕭夢鴻盯了他一眼,譏道:“我忘了告訴你,剛才這里有只蟑螂蟲爬過。你喝下去的水里說不定也不干凈?!?
顧長鈞轉(zhuǎn)頭一本正經(jīng)地道:“知道了。要是回去了肚子痛什么的,我再來找你負責(zé)?!?
蕭夢鴻一頓。忽然隱隱有一種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和他打情罵俏似的。頓時后悔不該和他扯這些的。見他那雙手還支在水槽上等著自己給他舀水的架勢,便板著臉拿起水瓢,舀了水到他邊上,在他手上方澆淋下去。
他慢條斯理地就著她淋的水洗了手。洗完了問她:“你是不是今天晚飯也沒吃?”
“吃了?!?
蕭夢鴻確實是吃了,吃了幾口面條。
顧長鈞再次瞥了眼側(cè)旁那個鍋子,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帶著她就往外去。
“你干什么呢?”
蕭夢鴻一時沒防備,被他拽到了院子里才反應(yīng)過來,推他的手。
“去吃東西?!?
“我吃過了!”
“我肚子餓了。你陪我吃好了?!?
“我不去!你自己去吃!”
蕭夢鴻終于甩開了他的手。
“我還是你丈夫。我也沒別的意思。不過叫你陪我一起去吃點東西而已。連這你都不答應(yīng)。我和你結(jié)的仇就這么深?”
他停了下來,問,聲音有點僵。
蕭夢鴻覺得自己不該猶豫,繼續(xù)拒絕方為上策。但是聽他這么說,又有點拉不下臉。遲疑著時,覺他已經(jīng)再次抓起自己的手了,身體微微靠過來些,低頭道:“走罷!也不是什么好去處,但肯定比你的這鍋東西要好點。我知道的,你晚飯沒好好吃。”
院子里沒有燈光,有些暗,她也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他聲音低沉而溫柔,好像就在她耳畔邊哄著一樣,還是頭回知道他也能這樣講話,呆了一呆,下一刻,人就被他帶著出了門檻。
“走了。”
他關(guān)上了門,轉(zhuǎn)臉朝她笑了一下,仿佛挺高興的。
……
古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話仿佛還是有點道理的。雖然蕭夢鴻心里忐忑,但最后還是被他帶到了一處她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巷子深處,盡頭亮著昏黃的一團燈火,走的近了,發(fā)現(xiàn)大開水鍋里霧氣蒸騰,空氣里飄著蔥花和蝦米混合了的鮮香味道。
是個深夜還開著的餛飩攤子。
應(yīng)該是個已經(jīng)在這里開了很久的老夜攤。雖然已經(jīng)這么晚了,但幾張桌子畔,依舊還稀稀落落地各占坐了一兩個食客。攤主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老式打扮,戴瓜皮帽,系一條白巾,看到顧長鈞,臉上露出驚喜的殷勤的笑,用一種特有的拖著長音的慢悠悠的語調(diào)招呼:“顧少爺,您來嘍——”
老頭兒仿佛知道顧長鈞愛干凈,麻利地抄了塊擦巾,將一張靠里的桌椅反復(fù)抹了又抹,才請兩人入座。
“五妹常來這里。以前幾次半夜,要我送她來過幾次?!鳖欓L鈞坐下后道,“還算干凈,味道也行。你吃了就知道。”
老頭兒很快送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連著還有兩個燒餅。餛飩是老北平特有的京味,皮薄、餡少而精,小火熬了一個白天的豬棒骨吊湯,撒上蝦皮、蔥花、冬菜、紫菜或香菜。燒餅也是剛烤出爐的,金黃酥皮,上面沾了些黑色芝麻,送上來時,燒餅香味混合了餛飩的濕鮮味,蕭夢鴻忽然真的覺得自己饑腸轆轆了。也沒再說什么,低頭吃了起來。
……
吃完回來,真正是半夜了。巷子里黑漆漆的,遠處只傳來幾聲隱隱不知道哪家小兒發(fā)出的夜啼聲。
顧長鈞一直在她身畔,送她到了住的家門口。
蕭夢鴻開門跨進門檻,轉(zhuǎn)過身向他道了聲謝。
他站在門檻外,雙手插在兜里,沒說話。
蕭夢鴻道:“那就這樣了。我關(guān)門了。你回去路上慢點?!闭f完關(guān)上了門,要上鎖時,發(fā)現(xiàn)閉合不上,接著,就見他過來一步,背靠在門框上,膝蓋抵住了那扇她正要關(guān)合的門。
她一怔。忽然感到微微的緊張。往后稍稍退了點。
“怎么了?你還有別的事?”她問道,語調(diào)如常。
“你就不問一聲,我晚上為什么和人打架嗎?”
他微微轉(zhuǎn)過臉,朝著她慢吞吞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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