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鈞瞇了瞇眼,伸手要奪,蕭夢鴻急忙把那疊紙藏在了身后。
顧長鈞眼中疑慮之色更重,俯身過來要奪。蕭夢鴻不給,奮力掙扎時,被他一只手手輕而易舉地摁在了床上,跟著扣住她兩只手腕。因為骨節(jié)摩擦,蕭夢鴻疼的叫了一聲,那疊稿紙轉(zhuǎn)眼也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放開了她。在蕭夢鴻還趴在床上時,迅速翻了下手里的稿紙,眉頭微微皺了皺。
“這是什么?京華大學(xué)主樓設(shè)計草稿圖?”
他的語氣帶了濃重的疑慮。
蕭夢鴻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從他手里一把奪回了草稿。
“否則呢?你以為是什么?”
因為手腕剛才被他弄的很疼,蕭夢鴻這會兒也有點沒好氣兒了,回了一句。
“你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這個的?”
“這是我的個人興趣。我們這么多年,你好像對我并不怎么關(guān)心,那么像這種事,我也不需要什么都向你告知,好得到你的允許吧?”蕭夢鴻淡淡道。
顧長鈞盯著她。
“蕭德音,你的興趣我不想過問。但顯然,你的目的并不只是興趣那么簡單。連京華大學(xué)的事你都想摻一腳好彰顯你才女的名聲?看起來這半年你在這里不但過的很不錯,你還挖空心思想著怎么繼續(xù)回去出你的風頭是吧?我還是對你太過仁慈了。像你這種不知道什么叫安分守己的女人,我本來就不該讓你出去一步的!”
……
從他時隔半年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開始,蕭夢鴻就一直在忍讓著他,目的是不再觸怒他。
但這一刻,她實在無法忍受了。
她放下手里稿紙,從床邊站了起來。
“顧長鈞,如果你覺得讓我再次出現(xiàn)在社交場合會丟你顧家的臉面,沒問題!我可以不去。我這就給魯朗寧太太寫封信讓你帶回去,告訴她我很榮幸能接到她的邀請,很遺憾無法成行,但我真心為他們夫婦感到高興并送上我的祝福。但是有一點我要提醒你,在結(jié)婚證書里,并沒有規(guī)定妻子是丈夫附屬品的條款!哪怕我愛上了別人,我要求離婚,我的所作所為令你和你們顧家的臉面受損,你也無權(quán)干涉我的正常社交和生活!你也是個留過洋回來的人,我相信理解起這一點對于你來說并不是件難事吧?”
顧長鈞和她四目相對。
一陣靜默之后,他的唇角忽然微微扯了扯。
“看不出來啊,才關(guān)了你半年,你就變得伶牙俐齒,居然和我講這種大道理了?五妹教你這些的嗎?”
“難道不對嗎?”蕭夢鴻冷冷反問,“你自己也說了,我已經(jīng)被你關(guān)了半年。作為懲罰,也差不多了吧?上回我們在火車包廂里見面時,我曾告訴過你,接下來我暫時不會再提離婚,更不會做繼續(xù)有損你顧家顏面的事。我說過的話,我一直牢牢記著,并且在身體力行。今晚你卻突然闖進來對我興師問罪。不管你信不信,我只一句話,我和魯朗寧夫婦認識完全是一個意外,并且,在你今晚闖進來之前,我也完全不知道魯朗寧太太會給我發(fā)邀請函。你要是不信,你去問周忠。他再清楚不過了?!?
四周再次靜默了下來,耳畔只有雨水沿著檐廊瓦縫不斷滴落的聲音。
顧長鈞忽然轉(zhuǎn)身大步出了臥室。就像他來時那樣,隨著一陣下樓梯的快速腳步聲,人便漸漸遠去,只傳來幾聲劉媽追出去的示好聲。
接著就是汽車發(fā)動的聲音。
蕭夢鴻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一道縫看下去,見庭院里,周忠在汽車雪白的車燈光里跑出來飛快地打開鐵門。
汽車駛出了鐵門,很快便消失在了夜雨織就的濃重夜色里。
……
接下來的幾天,蕭夢鴻的日常和之前差不多。吃飯、回房間繼續(xù)構(gòu)設(shè)圖紙,累了就出去到附近散個步。但劉媽似乎被那夜顧長鈞的突然到來又突然離去給勾出了心思,這幾天看到蕭夢鴻,總是欲又止的。這會兒趁著中午蕭夢鴻從樓上下來吃飯,忍不住在邊上說道:“少奶奶,這話原本也不該我這做下人的多嘴。只是我看您怎么好像在這里住出了興味,都沒想著回去哪?少爺那天晚上既然來了,您怎么就不好好地服個軟留下他呢?常說的好,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您給少爺服軟了,他說不定也就把以前的是非給抹過去了接你回北平呢!這么好的機會,真是可惜了……”
她被迫跟自己在這里住了半年,想想也確實不容易。聽她這么勸自己,蕭夢鴻便微笑道:“劉媽,我知道你跟我確實辛苦了。要么下次等五小姐過來,我跟她說一聲,讓她捎個話,把你換回去吧?!?
“哎不用不用!哪敢啊!”劉媽急忙搖手。
就在這時,外頭門口忽然又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
劉媽一愣,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是不是少爺又來了?”說完趕緊就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興高采烈地跑了回來,嘴里嚷道:“少奶奶!好事,大好的事啊!少爺沒來,但打發(fā)家里司機來了,要接您回北平去哪!”
蕭夢鴻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
今天就是周五。
顧長鈞派司機來接她回去,十有八-九,應(yīng)該就是為了晚上魯朗寧夫婦的邀約。
只是有點奇怪,上次看他態(tài)度惡劣,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又來接她了?
“快點快點!少奶奶您趕緊回房間,我?guī)湍虬绾昧嗽倩厝?!?
劉媽在邊上催促著蕭夢鴻。
……
蕭夢鴻的車是在晚上六點多抵達北平顧家那座位于正陽門大街的大宅鐵門前的。
這是一座同時融合了中西建筑風格的灰色三層樓房,占地很大,帶花園。門房是個五十多歲的阿伯,看到汽車駛近,立刻跑出來開了鐵門,對著坐車后座里的蕭夢鴻點頭,露出真心歡喜的笑容,說道:“少奶奶,您可回來啦!少爺正在等著您呢!”
汽車停下,司機下車跑過來給她開門。
蕭夢鴻彎腰從車里出來,站在那條通往房子正門的鋪了平整小鵝卵石的寬大甬道上,抬頭看了眼面前這座氣象雍閎的建筑,在聞聲從大門里跑出來迎接自己的一個女傭人的帶領(lǐng)下,拾級而上進了客廳,一眼看到顧長鈞正坐在客廳的一張沙發(fā)里。
他今天沒穿軍裝,完全西裝革履。一套裁剪合體的深藍色羅絲呢條紋三件式西服,扎黑色領(lǐng)結(jié),腳蹬錚亮皮鞋,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猶如紳士之范本。
他似乎正等的有點不耐煩了。聽到門口動靜,扭臉過來,和蕭夢鴻四目相對。
“去樓上換衣服吧!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他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對著蕭夢鴻冷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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