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在神機堂的荊州分舵。張御宏之兄,張老頭用正一拘神氣禁法桎梏那些機關(guān)獸一樣。
一道靈光在小夏的腦海中閃過,他終于知道這般情況之下他該用什么法術(shù)了。
嚴格來說正一拘神氣禁法并不是一門具體的法術(shù),而是龍虎山的根本心法。通天地。拘神靈,禁元氣,簡略來說,就是將自身的神念意志投射而出,影響到現(xiàn)實中的元氣和天地法則的運轉(zhuǎn)。這固然只是龍虎山許多更進一步高深法術(shù)的基本,有許多更玄妙更深奧的變化潛力,但本身也不是不能直接用來應(yīng)敵和運用,因為說到底。世間萬物無不依據(jù)著天地法則來運轉(zhuǎn),無不依據(jù)著天地元氣來彰顯特性。
所以張老頭可以讓機關(guān)獸體內(nèi)的機簧和靈動木失去彈性。以致機關(guān)完全無法作用,可以讓一部分空氣變得濃稠不一,以致那唐門子弟射出的暗器偏出十萬八千里去,甚至可以讓那唐門子弟體內(nèi)的血脈凝滯,筋肉疲軟,氣脈走岔。當然直接以神念意志去引動天地法則,這其實也是種相當吃力相當‘笨’的手段,如果轉(zhuǎn)化作合適的具體法術(shù),達到這些同樣的效果可能只需要數(shù)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精神和氣力。張老頭當時能做到那些,純是靠著著他那幾十年的苦修功力,就如隨手兩拳就能擊倒的敵人,卻非得要用一口先天罡氣封鎖敵人周身氣脈,再振動大氣將之推倒,固然彰顯了境界高明,從應(yīng)用手法上來說卻也笨到了極點。
但也只有這種最為基礎(chǔ)最為根本的心法,才能做到某種意義上的‘萬法由心’‘心想事成’。
小夏當然是沒有資格,也沒有機會去學這門天師教根本大法的,但是他也不用去學,因為這正一拘神氣禁法根本就是參照借鑒了萬有真符而創(chuàng),或者可以說,這門心法的根本目的就是去模擬萬有真符之力。
小夏再一次將全部的心神都投進了識海,去仔細感知那一道無法描述無法說的萬有真符,再度借由著這一道最為接近天地根源的神奇符箓?cè)ジ兄澜纭1戎案M一步,他感覺自己幾乎要整個融化進這道天地真符中去。
在此之前,小夏都會下意識地和萬有真符保持一定的‘距離’。即便那根本就在他識海之中,他也曾‘觸碰’過這道真符,也可以驅(qū)使它的一部分力量,通過它去感知世界,但小夏依然不敢毫無顧忌地將自己投入進去。越離得近,才越是能感覺到那道真符的深不可測,宛如一個巨大無垠無邊無際的深淵,宛如一個吞噬一切又包含一切的混沌漩渦,連凝望過去都會不自禁地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懼,仿佛自己不過是大海邊上的一點小鹽粒,稍微不慎便會被融入其中不留半點痕跡。
這一次他算是踏入了這片大海半步,他必須要靠著全部的意志力才能保持自己不在這片無邊無際的蒼茫感中迷失,保持自我意識的存在,但與此同時,他也確實感覺到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感覺,不只是透過萬有真符的振動,他能看見的世界景象更加清晰了,最關(guān)鍵的是他感覺到了自己確實能去觸碰去改變到那些法則和元氣。當然,那改變是需要消耗精神和意志力的,對于需要時刻保持自我意志不被迷失的情況下,他所能做的并不多。
不過對于一些不過是無生命的木石傀儡來說。那已經(jīng)足夠了。
在萬有真符的視界中,小夏能看到的東西遠比肉眼的更加清晰,也更加深邃。無數(shù)元氣和天地法則的交織下。一切本質(zhì)都無從遮掩,從這個方面來說,毫無生命的木石金鐵死物是最為簡單,也是最容易改變的,遠不如生靈血肉有自我靈性。而最為復(fù)雜的自然是人,桎梏一個人體內(nèi)的氣血,遠比桎梏相同體積的死物要難上百倍。而到了先天之境之后。本身氣血元氣精神融匯貫通,與天地共呼吸又自成循環(huán)獨立于天地,幾乎便不可能依靠這種方式去干涉了。
小夏一眼就看清楚了南宮無極的傷勢。雖然看似嚴重,卻只是損耗太過,內(nèi)中本源依然還在循環(huán)不息,也就是并不致命。他這便放下心來。對著其他諸人說了那一句讓他們放心。
隨后他便將心思放到了四周的機關(guān)獸上。雖然是木石死物。畢竟也有百架之多,數(shù)十萬斤之重,要全部去改變干涉那是不可能的,好在小夏有更簡單更省力的辦法。因為這些機關(guān)其實遠比血肉之軀要脆弱得多。
“不過是些許木石死物,也敢如此猖狂,全部都給我停下來吧?!贝蠛瘸鲞@一聲的同時,小夏的注意力全都集中落在所有機關(guān)獸腹中的融火核心爐之上。層層遮擋的鐵甲,石棉等各層防護能擋得住視線。擋得住內(nèi)力的滲透,卻擋不住小夏的注視。他看的根本不是物體,而是遠比實物深邃的元氣運轉(zhuǎn)和天地法則。
再沒有人比小夏更為了解那里面的符陣構(gòu)造,那根本就是他參考天火派的火行陣法而一手設(shè)計出的,通過排列巧妙的符箓法陣,一絲不茍地拘束著火行秘藥燃燒時爆發(fā)出的火行之力。但是越精巧細致的東西,也就越經(jīng)不起外力的干擾。不過是朝最為核心的那一道符箓中添加一絲干擾,就像對著一個全力旋轉(zhuǎn)的人的腳下輕輕一絆,所用的力不過是整個人正在出力的萬分之一,但就是這萬分之一力道的輕輕一絆讓符箓產(chǎn)生了半眨眼時間的動蕩,就是這半眨眼的動蕩馬上連鎖引起了整個符陣的崩潰,狂暴的火行之力稍稍失控外泄便將整個融火核心爐的結(jié)構(gòu)毀壞。而失去了火行秘藥燃燒提供的動力之后,這些設(shè)計得再精巧的機關(guān)也就恢復(fù)成為一坨坨死物,再沒有了絲毫動靜。
空氣之中的硫磺味一下大增,那是機關(guān)獸的融火核心毀壞之后散發(fā)出的氣味,沉悶了幾息之后轟然幾聲巨響,卻是有幾具藥倉離得融火核心爐太近,被外泄出的火力給點燃了,機關(guān)獸直接化作了滿天的火光和碎片。
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視著小夏,明月,天河鬼,凌五勝,南宮無畏全都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他,遠處站在機關(guān)獸上的熊國光也頭一次露出了震驚之色。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是融火爐壞掉了?就憑你這小子,如何能做到的?”桂宏亮歇斯底里的叫喊聲傳來。隨后喀嚓喀嚓兩聲,他所在的那架機關(guān)獸居然又恢復(fù)了行動。
那是靈動木。小夏立刻就從那機關(guān)獸的體內(nèi)辨別出了正在代替融火爐的動力推動機關(guān)的事物,這兩架機關(guān)獸看來是特別以手工精制的,都安裝得有靈動木作為備用動力。幸好也就只是這兩只而已,小夏神念一動,將那靈動木中正在活躍運轉(zhuǎn)的乙木精氣全數(shù)桎梏,靈動木的彈性便全數(shù)喪失,和普通木頭一般再不能動彈。
這便是正一拘神氣禁法最直接的運用方式,直接完全禁錮住元氣的運轉(zhuǎn)。如果這機關(guān)獸不是如此之多,小夏甚至可以不毀壞融火核心爐,直接將自身感知范圍之內(nèi)的火行元氣完全禁錮,那些火行秘藥能否燃燒,怎么樣燃燒都在他一念之間。不過這靈動木中蘊含的元氣與法則,又要比單純的火行秘藥要深邃龐大得多了。也就只是那兩只并非天工機關(guān)組制作,而是手工打造的機關(guān)獸才裝上了靈動木,他才能動念之間將之封禁。
而在桂宏亮置身的機關(guān)獸中,小夏能感覺到一團異常深邃黑暗繁復(fù)的氣息,小夏明白那應(yīng)該便是以鬼心咒咒靈制作,依靠鬼心咒來指揮這些機關(guān)獸的神光兵符。雖然那以肉眼來看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玉牌,但此刻以法則元氣上來看,那深邃繁復(fù)程度遠甚于場中的任何事物,而且隱隱于天地之間一股龐雜混亂的大力相連,從這一點上來看,想要將之禁錮的難度甚至遠勝于禁錮天河鬼和凌五勝這樣的先天武道高手。
頭腦漸漸迷糊,一些光怪陸離莫可名狀的念頭和景象浮現(xiàn)在意識中,但感覺又好像理所當然一樣毫無抗拒的念頭,只感覺自己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沉,沉入一片巨大的海洋深處去
小夏猛地驚醒過來,全力一掙掙脫開了與萬有真符的融合。眼中的視界,感覺的天地又恢復(fù)成了平常的樣子。
小夏的背心不禁浸出一陣冷汗,知道剛才險之又險,若不是最后關(guān)頭驚醒過來,那可能便是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不過看看周圍諸人難以置信的眼神,放眼周圍一片死寂,再沒有任何行動力的機關(guān)獸群,濃郁的硫磺味好像這些機關(guān)獸的尸臭一樣,小夏又難得地有些志得意滿,躊躇滿志,面前這絕境一般的局面就這樣確實地破了。
隆隆兩聲雷聲,半空中雷光閃過,張?zhí)鞄煹纳碛半S之出現(xiàn)。他凌空而立,神態(tài)威嚴凝重,以復(fù)雜難明的眼神看著下方的殘局,在小夏身上逗留了一下之后看向遠處的熊國光,厲聲大喝:“大膽狂徒,居然膽敢對無極先生無禮,當真是以為天下間便沒有正義公理,便沒有人能治得了你們雍州紅葉軍了么?”(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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