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御宏師兄大駕光臨這巫溪縣城,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面對著忽然從天而降的張御宏,不通道人只是短暫的慌亂之后就恢復(fù)了鎮(zhèn)靜,躬身施禮。
“剛才的響動是怎么回事?”張御宏并沒有一點還禮的意思,有如實質(zhì)的眼神在不通道人的身后一晃,落在了緊跟他后面的那個癡傻了的破落戶身上?!斑€有,這人是怎么回事?”
不通道人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此人偷學(xué)我龍虎山法術(shù),被我察覺,遂以封神咒打入此人靈臺,以示懲戒?!?
張御宏冷哼一聲,叱喝道:“這是以前針對那些心存不良,抑或是魔教中人才用的手段!多少年不用的老規(guī)矩了?如今這荊南之地不入我天師教門墻,也能學(xué)得一兩手法術(shù)的人何止上萬?這人分明只是縣城中一尋常百姓,所偷學(xué)的也不過是皮毛中的皮毛,哪里用得著如此重罰?”他再看了一眼不通道人背后,那水渠坍塌的方向,聲音漸漸冷下去。“可是和地靈師有關(guān)?這人窺見地靈師的蹤跡,你要封他口舌?”
“這”不通道人有些猶豫,并不回答,而是問:“不知御宏師兄過問地靈師之事,可是奉了天師法旨?”
張御宏的眼中終于忍不住閃過一絲怒意。無論是按照天師教中的師門排位,還是有天子御賜的真人之名,他在龍虎山的地位都應(yīng)該只在張元齡一人之下,但實際上若沒有天師法旨。他卻幾乎調(diào)動不了絲毫的派中力量,這不通道人只是負責鎮(zhèn)守一座小小巫溪縣城,最多便是輩分不低。能借之知道些教中秘辛,職位其實并不高,但在這地靈師如此重要的事情上沒有張元齡的意思也絕對不對他開口。
不過這就是張?zhí)鞄煹氖侄魏吞幨轮?。在他那種位置上的人總會有些超乎尋常的警惕和防備,特別是張?zhí)鞄熓菐缀趸税胼呑拥墓Ψ虿艙Q來的這個位置,而一個天子御賜名號的伏魔真人,對他來說也許有些過于礙眼了。張御宏也是明白這點的,所以他并沒多說什么。還是回答:“自然是奉了天師法旨。我也是剛剛從龍虎山下來,之前你派人送上山的信我也看過,這才飛速趕來?!?
不通道人這才微微松了口氣。點頭說:“既然師兄奉了天師之命,我也就不隱瞞了,如我信中所說,根據(jù)一些蛛絲馬跡來看。地靈師如今極有可能正潛伏在我巫溪城的地下水渠之中。這人知曉了一些端倪。我也只能如此將他神智抹去,免得泄露風聲?!?
張御宏的眼光在那破落戶木然的臉上掃了掃,微微嘆了口氣,問:“那還有多少人知曉地靈師之事?”
不通道人搖頭:“地靈師事關(guān)祖師顏面,我哪敢輕易讓人知曉?就算手下弟子也沒有向他們泄露過半點風聲。地靈師本身也是機警狡猾之極,就算出手也不留半點痕跡,絕不會讓尋常人察覺到蹤跡。而這人也只是因為我安排他去辦些小事才讓他知曉了一點?!?
“你讓他做了什么?”
“我讓他將凈土禪院的十方和尚引進了地下水渠剛才那一聲響動是我將入口給震塌的聲音。”
“什么?我也聽天師說過,凈土禪院的小神僧十方得了消息來此調(diào)查。凈土禪院與我天師教確實一直有些不和。但你又怎能將他故意引到地靈師那里去?”張御宏的聲音逐漸凌厲起來,一雙極長的劍眉緊皺得似乎就要馬上在額頭上炸出火花。
“為何不能了?”不通道人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半y道師兄還怕那十方和尚真能降服得了地靈師不成?就算那小和尚近年來有些名頭。收了些妖鬼,但不過是仰仗了凈土禪院的那佛門至寶罷了,如今那寶貝已放回琉璃塔中靜養(yǎng),他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和尚能有多大的法力神通?”
“那你便不怕他死在地靈師手中么?”
“死了不是正好?那些禿驢居然膽敢來我龍虎山下胡亂插手我道門中事,讓他們受點教訓(xùn)才是正理!而且動手的又不是我們龍虎山,是他自己自不量力送羊入虎口,就算凈土禪院知曉了也無話可說。御宏師兄你盡可放心,此事我做得沒有絲毫破綻,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決計不會有損我天師教!”
遠處,先后有幾個聽到了剛才的動靜的人朝這里張望了幾下,但是什么都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不知什么時候,張御宏和不通道人周圍一丈之內(nèi)都泛出一陣淡淡的光芒,將一切聲音和光線都遮擋住。而且這些什么都看不見都聽不見的尋常人卻都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都只是匆匆隨便朝這里張望了幾下便轉(zhuǎn)身了。
張御宏盯著不通道人,眼神深處雖然有了怒火,表情卻還是很平靜。因為他明白這些人是怎么回事。天下道門祖庭的光輝實在是太久了,久到已經(jīng)逐漸凝固成了一團耀眼的死物,除了成為自我夸耀和彰顯的資本之外再沒有絲毫的作用。從中誕生的絕大多數(shù)道人其實已經(jīng)不再是道人,而是頂著道冠披著道袍的江湖中人,純粹的幫派弟子。
張御宏不再多說什么,因為他知道說什么都沒用。就像是在豬圈里長大的豬只會以食槽為世界中心一樣,這樣的人已經(jīng)不屑于去理解任何是非對錯,甚至是長遠一點的利益,背后那一身道門祖庭的光輝已經(jīng)讓他有足夠的安全感和優(yōu)越感。所以張御宏只是揮揮手:“那接下來便一切交由我了。你只要小心不要將尋常百姓扯進來便是?!?
“厄”不通道人皺眉看了背后不遠處那垮塌的地道口一眼?!坝陰熜帜皇窍胍ゾ饶呛蜕邪桑磕呛蜕锌蛇€帶著兩個影衛(wèi)的人在身邊,你行事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被那些鷹犬抓住把柄有了口舌”
“既然天師法旨著我負責,你就莫要多管。只需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便行了?!睆堄昀淅涞?。
“是。那便有勞師兄了?!辈煌ǖ廊寺勔仓荒茳c頭。轉(zhuǎn)身帶著身后癡傻了的破落戶逐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