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看見了頭上的天空和陽光,只是沒有人的臉上有一絲喜色,道士盡都默然不語,一時間只有落在最后面那小道士因?yàn)樾∨苴s路而累的氣喘吁吁的喘氣聲。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喘足了氣的小道士忽然爆發(fā)出一聲幾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倒是讓其他人微微一驚,轉(zhuǎn)過去看他。卻看見他滿臉通紅,一副悲憤之極,好像受了奇恥大辱一般的表情,連眼眶中都隱隱含著淚珠子。
“我們乃是來自道門祖庭,龍虎山天師教的!天下間哪一門哪一派膽敢如此輕視我們?就算是皇宮大內(nèi)也斷然不敢如此!我們路上走了足足一個月,又在這樹頂風(fēng)餐露宿等了五天,還走了那么久,那木頭怪物居然只是幾句話便將我們打發(fā)了,還說要我們不用再來!哪里有這等事?哪里有這等事?若然傳出去要我龍虎山的臉面放在哪里?這些妖孽當(dāng)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小道士發(fā)泄般地怒吼起來,說著說著那眼中的眼淚居然就忍不住地掉落了下來,合著之前他摔倒幾此之后粘在身上臉上的青苔濕泥,看起來簡直就像個跌了一跤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的狼狽??磥硭@滿腔的怨氣是早已經(jīng)憋在心中了的,到了這時候才無可抑制地爆發(fā)出來。
不過這番話好像也確實(shí)不錯,其他幾個年輕些的道士也是都有憤慨之色,倒沒人對小道士那狼狽模樣取笑。
“呵呵呵呵”那劉姓老道卻是忍不住笑了,雖然之前他也是一臉的郁悶,但看到這情形還是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他覺得小道士那模樣可笑還是心態(tài)可笑。他隨口開解道:“那神木林的宗主若算年歲說不定足有上千歲了,可算是我們龍虎山祖師張道陵天師那一輩的人物,就算是持晚輩之禮,受點(diǎn)委屈又如何了?”
這話卻讓其他幾個道士聽得一驚:“怎么可能?上千歲?便是我道門玄門正宗最能延年益壽的功法,也最多不過讓人有兩三百歲罷了。若是這木行道法真能有如此神奇,古往今來那些求長生的帝王將相還不將這五行宗捧上天去了?”
劉老道士聽了只是微微一曬:“那你們又覺得有多少帝王將相寧愿棄了那榮華富貴,最后將自己變成剛才那宗主和長老般的模樣?而且要到他們那樣的地步,其難度也不比任何一門道法輕松了?!?
“這倒也是。就算是要我們變作剛才那三人那般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就算能活千年我們也不愿意,而且還真難說那幾人還是不是活著,還是不是算作人。以那般模樣換取千年之壽也忒不值了?!?
劉老道又微微搖頭:“也不是他們刻意要變作如此,而是五行道法精修到了一定深度之后,自然便會去想辦法身化五行,以進(jìn)一步以身合道。倒是依稀聽說上古之時仿佛有五行合一之法,只是好像連五行宗自己也沒辦到。”
那年輕小道士猶自憤憤不平,這種寬慰無疑并不能開解他心中的委屈,繼續(xù)發(fā)著牢騷:“我便說這些人都已經(jīng)成了妖孽之流!不只是外形模樣和妖怪無異,連心思也完全不似人類了!不止毫無同門之誼。毫無道統(tǒng)傳承之念,連最基本的人心也無!絲毫不顧天下黎民生靈之苦,只要他們微微出手。這云州數(shù)十萬山民的生活便要好過無數(shù)倍,也不用受那唐家荼毒操控,他們卻不管不問,枉那些山民部落還敬奉他們?yōu)樯耢`!這等完全沒有人心人性的怪物又怎能算是我道門一脈?”
劉老道聽了不禁有些皺眉,語中也帶上了嚴(yán)厲之意,說道:“張恒亮你怎得有如此心思?當(dāng)真以為天師教便是古往今來的道門第一,凡是不合我龍虎山之意。不合我心中之想的便是邪魔外道了?有這等妄自尊大的心思,看來龍虎山這么多年的地位,對門中弟子的心性修為來說還真不是件好事!這次讓你們跟著我和你御宏師叔來這云州。就是要讓你們知道天高地厚!”
那叫張恒亮的小道士立刻埋頭閉嘴不,但神色之間好像并不服氣的樣子,只是偷偷看著張御宏,似乎對這位劉師叔的話頗不以為然。還想著聽張真人的話。
張御宏站在不遠(yuǎn)處的枝葉之巔上負(fù)手遙望著遠(yuǎn)處的云霧山峰。連瞅都沒有瞅過這邊一眼,但他好像卻能感覺到小道士的眼神,頭也不回地淡淡說道:“張恒亮你莫要不服,你劉洪德師叔說得沒錯。修為心性到了高深境界之后眼光自然和凡俗再不相同,你強(qiáng)要用你那眼光見識去妄別人,和南華真經(jīng)上那譏嘲大鵬的燕雀有和區(qū)別?”
“但但是”小道士的臉漲得通紅,好像用盡了力氣也在腦子里轉(zhuǎn)不過這個彎來。其他幾個年輕些的道士臉上或是納悶或是不解,似乎也都不大能完全明白?!澳请y道這次我們便白來了么?”
“看來我們這次還真是白來了?!眲⒗系雷呱锨叭?。站在張御宏旁邊嘆了口氣說。
張御宏默然了一會,然后說:“至少是將掌門師兄交代的話帶到了。至于結(jié)果如何。我從一開始便沒有奢求過什么?!?
“你說掌門師兄會不會是也根本就沒有奢求過什么?”劉老道忽然說。
張御宏不以為意地?fù)u搖頭道:“身為當(dāng)代天師,他所求的自然和其他人不一樣。不過我們又何必在意,總之將我們該做的,能做的做好便是了?!?
“好吧。那我們收拾收拾也就準(zhǔn)備啟程回荊州吧”
這時候,天邊高遠(yuǎn)處忽然有一陣尖銳的鳴叫響起,一道黃光從極高的高空從天而降直落而來。
“咦?是傳訊符鶴?是門中有什么急事么?”張御宏和劉老道兩人都是眉頭一皺。張御宏伸手一招,那道黃光便直接落在了他的手中,原來那是一道折成了紙鶴狀的符箓。
符鶴落在張御宏手中之后便燃燒起來,化作一片黃光的文字浮現(xiàn)在他面前。劉老道見狀后退兩步轉(zhuǎn)過了身子,也不去看上一眼。這是天師教中特有的用以千里傳訊的手段,雖然看似簡單,但實(shí)際上已是上二品的符箓法術(shù),制作極為不易,花費(fèi)不菲,整個天師教中也只有寥寥幾人有資格使用這傳訊的手段,因此上面必然也是很重要的消息。劉老道雖然不是外人,卻也先暫避一步。
“嗯?有這等事?”那黃光凝聚的文字一閃而過,看完之后的張御宏臉色卻是頗為古怪,想了想,轉(zhuǎn)身對劉老道說:“門中有些急事,可能要讓我先一步趕回去。就只有勞煩劉師兄一路慢慢帶領(lǐng)他們回去了。”
劉老道連忙點(diǎn)頭揮手:“你自去你的,我慢慢帶著他們沿路返回就好?!?
“你們幾人聽好了。我有急事要先回荊州去,你們跟著劉師叔一路慢慢小心行走?!睆堄陮χ菐讉€年輕道士囑咐,有意無意間多看了那最年輕的小道士張恒亮一眼?!斑@云州的狀況和其他地方全然不同,無論是山水地理還是人文風(fēng)情,你們最好將你們是龍虎山張姓弟子的事忘掉,好好聽劉師叔的吩咐,明白么?”
“是。”小道士張恒亮和其他幾個年輕道士一頭。
“劉師兄,那我便先走一步了。”張御宏對劉老道拱了拱手,然后縱身就朝樹枝外跳了下去。他原本站的就已經(jīng)是枝葉的邊緣,以這建木不輸于尋常山峰的高度,這下面就是萬丈深淵,但無論是劉老道還是那幾個年輕道士都沒有一點(diǎn)驚慌,那小道士張恒亮的臉上更露出羨慕激動之色。
剛剛下落之時張御宏身周便開始流轉(zhuǎn)出一層金光,不過落下數(shù)丈之后那金光就化作一柄半虛半實(shí)的巨大金劍將他托住,然后轟然一聲巨大的炸響,他和這柄金劍一起化作一片金光以肉眼難見的速度朝遠(yuǎn)方飛去,激起的罡風(fēng)將那些年輕道士腳下的枝葉都吹得一陣搖擺。不過幾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就只在眾人視線中留下一個小小的金點(diǎn)。
遠(yuǎn)處一聲古怪的尖嘯,卻是剛剛張御宏經(jīng)過的一座山峰上騰飛起一陣黑色的長長煙氣,似乎是有什么東西被這急速飛馳過的身影給激怒了。但在天空飛舞一陣后,好像又覺得追不上那道金光,又轉(zhuǎn)身沉入那山峰中的云霧中去了。
被這景象刺激得滿臉通紅的張恒亮走到枝葉邊緣前,手中拿出兩張符箓來對著其余人說:“我這里還有兩道靈官神將符,雖然沒辦法如師叔那般御空而行,將我們幾個護(hù)住跳下去卻還是不成問題。”
“不行。難道這兩張上品靈符就是為了讓你跳上一跳么?還有你師叔是急著趕路沒辦法,在這建木之上濫用道法可是有些犯神木林的忌諱,就算他們大概不會計較,但也不能因?yàn)檫@等小事就胡來?!眲⒗系乐噶酥高h(yuǎn)處,那里有一圈枝椏樹干拼湊而成的臺階。“我們還是走那邊,大家腳程都快些,最好趕在天黑前下到地面,否則便只有又捆在樹上睡覺了?!?未完待續(xù))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