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快準備妥當,謝長庚入了浴房。
慕扶蘭留在房里。
里頭傳出一陣隱隱的水動之聲。片刻之后,慕扶蘭忽然聽到又傳出一道聲音:“進來!”
慕扶蘭遲疑了下,慢慢走到浴房門口,伸手推開那扇門。
浴房地磚之下,也鋪有地火龍,燒得很熱,里頭水汽蒸騰,熱霧氤氳。
慕扶蘭站在門口,看見他從水里站了起來,跨了出去。
“給我拿衣裳。”
他的語氣平淡,就仿佛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她常幫他做似的。
他的衣裳就懸在門口的架上。
慕扶蘭頓了一頓,伸手取了,朝里走了幾步。
他背對著門,在擦拭自己身上的水。
白天他衣冠整齊之時,身材看似瘦削,但脫了衣裳,肩膀?qū)掗?胸腹結實。此刻背對著她,隨了他擦拭的動作,肩背之上,線條清晰的虬肌仿佛暗波,微微伏動。
慕扶蘭走到他的身后,將衣裳遞了過去。
他丟掉拭巾,從她手里接了衣裳,往身上套。
“不知道你今晚上會回來,方才已經(jīng)叫人去說了,再添兩個菜。我去瞧瞧,好了沒有?!?
慕扶蘭說完,轉身邁步要往外去,卻聽身后謝長庚忽然說道:“慕氏,你是不是很想立刻就回長沙國?”
慕扶蘭心微微一跳,停住腳步,慢慢地轉過頭。
謝長庚已經(jīng)套好衣裳,轉過身,面向著她了。
浴房里燭火昏暗。隔著一片氤氳的淡白霧氣,慕扶蘭見他兩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眸光暗沉。
這是一個叫她很是不好回答的問題。
她說:“我記得出京前你答應過,到了這里之后,過些時日便叫我回的。不瞞你,我固然是想回,也要你的方便?!?
他沒有回答,周圍靜默了下來。
浴房的空間四方狹小,火龍燒得正旺。慕扶蘭感到空氣越來越熱。也不知道是水汽還是汗,慢慢地積在她剛洗過澡的肌膚上,身上的衣裳,仿佛變得濕嗒嗒的。
就連呼吸,漸漸仿佛變得也有些不暢了。
“你大約餓了,我還是去催下晚飯吧……”
她頓了一下,輕聲道,說完邁步要去。腳步卻再次停住了。
身后伸過來了一雙手。那雙手箍住了她的腰身,將她禁在了原地。
她的雙腳,隨即騰空而起。
她被謝長庚從后橫抱了起來,托于雙臂之上,朝外走去。
他赤著雙腳,衣襟散著一片,露出胸膛。他的頭發(fā)還是濕的,滲黑的發(fā)腳子貼在兩鬢旁,水珠子隨了他的步伐從發(fā)角里不停地滴落,濺在她的臉上和身上,迅速暈染開來。
慕媽媽和侍女到了門外,叩了叩,便推開虛掩的門,提著食盒入內(nèi),待要布在桌上,卻看見謝長庚如此抱著翁主從浴房里大步而出,不禁全都愣住了。
“滾出去!”
謝長庚面色陰沉,低低地喝了一聲,腳步?jīng)]停下半分,徑直從還錯愕著的幾人身前經(jīng)過,抱著慕扶蘭便入了內(nèi)室。
他將她放坐在了床沿之上,手捏住她用來固發(fā)的一根玉簪,抽了出來,扔到床頭的一張小案之上。
“咚”的輕微一聲,玉簪撞上堅硬的柚木,跳了幾下,斷裂成了兩截。
謝長庚低頭看著她漸漸變色的一張臉,仿佛在欣賞她的容貌似的,面容之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就這樣一根一根,他慢慢地抽完了她插在發(fā)鬢里用來固發(fā)的簪。
當最后一根簪子也被他擲斷在了案上,她的一頭青絲便仿佛瀑布般散落。
謝長庚的手捉了一把,捏了捏,俯身下來,嗅了一嗅。
剛洗過的長發(fā),花香撲鼻。他撒開手,那手又順著她的面龐刮過,最后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叫她仰面看著自己。
烏發(fā)垂散在了她的面頰上。她面色微微蒼白。
“你懂事就好?!?
他的臉朝她慢慢地靠了過來,低低地道。
“待我哪日方便了,你就可以回?!?
他的目光晦暗無比,口氣卻極是溫柔。倘若不看他的臉,光聽,聽起來他便仿佛是在哄她似的。
慕扶蘭猛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