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即使點亮再多的燈光,也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就算照亮了腳下的道路,卻是依然不知道該沿著這條未知的路途,何去何從……
手機定格在耳邊,空氣是那樣的安靜,以至于透過聽筒,連他在那一端呼吸的鼻音都可以聽的清清楚楚。話音著重中帶著些微起伏的語氣,盡管她此時并不能看見他真實的樣子,卻仍舊從他的話語里感覺到了迷亂的酒意。
“何笑,你就不能和我說句話嗎?”她聽見他又那一頭問了她一邊這樣的問題。她握著電話繼續(xù)在這條長長的街道上向前走,從之前接通電話起,通話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然而她卻一直一直的靜默著。
沒有回答,也沒有掛機,只是這么一邊聽著電話一邊在路上走。每每在沉默過后聽見他的聲音再一次從那一頭傳來,她的腳步會不由自主的頓一下,然而怔忡過后,仍然是接著,一塊地磚一塊地磚的向前走。
這是她很小很小時候就有的習慣,每當碰見心情像如今這樣難過而又無能為力的時候就會下意識的從家里走出來,選上這樣一條自己熟悉的路,專心的看著地上地磚的邊線,繞過兩塊磚之間接合的黑線,一步一步踩著格子向前走。不允許自己跳躍,也不允許自己踩線。
從電話被接通的第一秒開始,她便已經(jīng)認出了他的聲音,接著聽見他在那一端同她說話,他在那一端反復的問她相同的問題,他在那一端沉默著嘆息……
所有的一切她都聽的很清楚,很明白,然而清楚明白過后,心卻是更加覺得混亂不堪。他聽見她之后又問她,既然她一直一直的在這里沉默,為什么不干脆直接掛了他的電話?
梁墨城的聲音里并沒有因為她的沉默而轉為不耐,反而是那樣的低沉輕緩,在說完上一句最后的“電話”二字之后,尾音微不可聞的很弱很弱的上揚,仿佛在呼吸中還帶著些微不可思議的慶幸味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不掛我電話的原因是因為你對我還沒有完全放下呢?”
他的音調并沒有多大的變化,然而何笑的步子卻在她的尾音過后很明顯的亂了一下??礈实姆礁駴]有踏進去,腳掌毫無預兆的直接落在了垂直線的地方,將那一條她不想踩到的黑色分界線踩了一個結結實實。
“你——!”喉嚨起伏了幾下,幾乎都沒有通過大腦的命令,就已經(jīng)吐出了一個單音節(jié)的字符,含混的傳到那一端去,透過黑沉沉靜謐的夜色,將她微微的顫抖聲放大的更加清晰。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之前無意識的話語被后半拍才反應過來的大腦硬生生的卡住,頓了半響,才終于重新組織上了一條新的語。用了極快的速度說完,說的又響又重,仿佛恨不得立馬就將他剛才所有的話全盤否定。然而那樣帶著惱羞成怒的語句,這般失敗的說完后,連她自己都覺得,根本就毫無可以令人信服的味道。
“是嗎?”不過她意料之外的回答顯然也還是讓那一頭的聲音稍稍的怔忡了幾秒鐘,直到她重新調整了腳步,踏進了方磚中間的時候,那個聲音才接著低低緩緩的從那一頭傳來。
是簡單的兩字問句,然而其中包含的愉快的聲音卻還是再一次擊中了何笑的心臟,穿著長筒皮靴的小腿在下一個彎曲的地方戛然止住,她很希望自己在現(xiàn)在可以按照他剛才的推論那樣直接掛上他的電話,亦或是大聲且不帶感情的回絕掉他所有的可笑問題。
然而可惜的是,她做不到。
嘴唇下意識的在他的話音過后開合了好幾次,然而卻終究沒有能夠發(fā)出聲音。洶涌的情緒已經(jīng)泄露了她的在意,就算努力的開合和抽動喉嚨,最后也不過只是多吸入了幾口冷冽的空氣而已。
“梁墨城,我覺得我之前已經(jīng)和你說的夠清楚了!除了工作中的交集外,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聯(lián)系!”
何笑咬出唇角在下一個路口偏離了她之前的直行道,沿著梧桐樹的聚集的地方,向右轉到了另一條街道上。放洶涌欺負的情緒終于再一次被她自己強壓了回去,開口說出的聲音才總算回復了一些她想要的決絕與強硬。
“……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你……又和誰在一起呢?”那頭的聲音似乎被她的這個回答打壓了一下,低了一些,然而在并不長的停頓后,卻是再一次響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