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萍點頭:“他對我們家有恩,不止一次幫助過我們。我跟他打過幾次交道,人很有能力,穩(wěn)重,靠得住,對海藻好。我想,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媽媽,你就不要再干涉了?!?
海萍媽嘆口氣,摘下眼鏡說:“海萍啊!俗話說,男孩兒要窮養(yǎng),女孩兒要富養(yǎng),不是沒道理的?,F(xiàn)在想來,我這一輩子吃虧就吃虧在沒錢,沒為你們姐妹倆提供好點的生活。但凡你們小時候經(jīng)歷過富裕,都不會為眼前這些小恩小惠所迷惑,感激到把自己的一生都搭進去。你都o多了,難道還看不明白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一個人怎么可能不求回報地對你們好?他一定是有所圖,圖你的身體,圖你的心。你和海藻是被他的表象迷惑了。沒錯,一個人能混到他那個位置上,一定有與眾不同的能力和手段。可是,無論他在什么位置上,只要是公家的人,他就在替公家做事。他手里的權(quán)力也好,方便也好,都是我們給他的。也就是說,你們享受的那部分幫助,其實原本就屬于你們自己。他為什么喜歡海藻?他真的喜歡海藻嗎?不是的。與其說他喜歡海藻,不如說,他在享受手里的權(quán)力帶給他的榮耀。一個人的榮耀如果壓抑久了不釋放會得病。他是一個當官的手下,他在單位里,在自己家里,都不能太招搖,都要俯帖耳。那么怎么體現(xiàn)自己的成功呢?海藻不過是他借以炫耀成功的手段而已,沒有海藻也會有水草、珊瑚。而海藻呢?她口口聲聲說愛他,這是真實的愛情嗎?她愛的不是宋本人,而是宋那個光環(huán)照耀下的一種對所欲所求無不點頭的暢快。你們姐妹倆,還是閱歷太淺,看不穿,看不透啊!我把話放這兒!海藻這一輩子,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雖然她是我的女兒,我希望她幸福。但看她執(zhí)迷不悟,我卻無能為力。這是我做母親的失敗啊!”
說完再嘆氣,轉(zhuǎn)頭摸著海萍的臉說:“還疼嗎?”海萍搖搖頭。
“我這一生,教書育人,門下弟子比孔夫子也少不了多少。可我教來教去,卻教不好自己的女兒。我省吃儉用,送你們上學(xué),上好的大學(xué),你們是我的驕傲,我希望你們這一生都順順利利,幸福美滿。可是,我真沒想到,把海藻就這樣給送進了火坑。當初,在她猶豫的時候,困難的時候,我這個當媽的,竟然任由孩子一個人苦苦掙扎,一點都不察覺,我的心好疼啊!”海萍媽開始又抹眼淚。
海萍趴在母親的懷里,也難過地說不出話。
“海萍啊,媽媽只能拜托你,你的妹妹,請你,在她活不下去的時候,如果我們父母都不在了,你要拉她一把?!?
海萍難過地點點頭。
孫書記對著卷宗一頁一頁翻看,越看越沉重。他抬頭問送材料的人:“這些材料,我猜想,你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吧?”對方說:“是的。因為事情涉及到上面的領(lǐng)導(dǎo)。說真話,調(diào)查的過程中,我都很迷惑,宋思明這個人,口碑很好。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是扎實、辦實事、穩(wěn)當,找不到突破口?!?
孫書記從胸腔中出一聲嘆息說:“大奸似忠,大奸似忠啊!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他的口碑那么好?因為你問的人,都是他的圈子里的人。的確,在這個小范圍里,他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甚至以權(quán)換權(quán),織起一張牢不可破的關(guān)系網(wǎng)??墒亲叱瞿莻€圈子以外呢?那么好的一塊地,他們憑手中的權(quán)力放給自己的關(guān)系戶做,以那么低的價格,損害的是一大批沒權(quán)沒勢的草根百姓的利益。我想,你如果去問問那些人的看法,一定與現(xiàn)在不同!當官當官。官這一個字,是頭上一頂帽子,身后兩張口。你的帽子是人民給的,你的清名也是人民給的。你所做的事情,要代表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為大多數(shù)人民服務(wù),才對得起這個官字!我們的黨,我們的國家,幾十年來做了多少努力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可再多的努力,再多的心血都有可能毀于螻蟻之蛀!這份材料,你親自送到中央去。我在這里先電話里跟中央通報一聲。要絕密,不能走漏一點消息。我就不信,沒人能收拾得了他!”
宋思明在辦公室里若有所思,突然沈律師直沖進來說:“報告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央行突然下來查賬了。謝行長脫不開身,托人送的消息,讓你趕快想辦法把錢給挪回來,補平這個口。”
宋低頭不語,手里不時轉(zhuǎn)動圓珠筆,半晌才說:“這個消息我已經(jīng)知道了。有個更壞的消息你不知道——前一段時間你辦的那個案子,陳寺福的手下,原本被放了,今天又被抓了?!?
沈大驚,問:“怎么回事?!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才。我想他們一定是有了什么新的證據(jù)或新的突破才下的手。到底是什么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呢?”
“你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消息?”
“不要?,F(xiàn)在你我都是風口上的人物,任何輕舉妄動都會自投羅網(wǎng)。”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等著。沒辦法。這次出手的是中央,度快,沒有反應(yīng)的時間。我看,你不應(yīng)該在我這里出現(xiàn),也趕快想想自己下一步怎么打算吧!”
沈律師不再說話,沉默地轉(zhuǎn)身離去。
宋太太拎了一個旅行袋放在宋思明的眼前說:“這個,你留著。萬一遇到情況,一定不要貪圖這些錢財。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在,一切都會有的。一旦有任何情況,這些錢你全都供出去,錢的去向我也寫明白了,有些補不齊的,我是用收來的利息湊的。缺口不大?!?
宋詫異地看著老婆說:“缺口不大?你能收這么多利息?不可能啊!”
老婆沉默片刻說:“我把弟弟的房子賣了,爸媽的房子也賣了。反正父親已經(jīng)不在了,以后媽就跟我們過。加上這些錢,差不多了?!?
宋難過地別過身去,過一會兒無比憂傷地看著老婆說:“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一聲?你根本不必這樣做!我已經(jīng)是沒得救了,我的事,不是錢這么簡單的問題。你怎么不懂得丟車保帥呢!錢你拿回去,找個安全的地方放起來,不要留家里,不要拿錢來買我的命。要確保即便我不在了,你,萱萱還有媽媽,都有好的生活。還有,我鄉(xiāng)下的父母弟弟,也都要靠你照顧。整個家,都拜托給你了?!?
老婆的眼淚不爭氣地就流出來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們的。你只要顧好你自己就行了?!?
宋緊緊摟著老婆不做聲,過了很久才說:“我有愧于你。這么多年,沒有很好的照顧你,卻讓你為我擔驚受怕。如果有來生,我想好好地補償你。”
老婆捂住宋思明的嘴說:“你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你愧我愧在什么地方。我可以照顧自己,我愿意為你分擔。可是,我不能忍受你的心里愛上別人。你知道,你不在我身邊的夜里,我有多痛苦嗎?”
宋拍拍老婆的背,悶聲不語。
第二天一大早,宋沒去上班,直接去了海藻那里。海藻還在睡覺。保姆在廳里打掃衛(wèi)生。宋思明進屋后對保姆說:“阿姨,麻煩你去附近市給我買這些回來。”說完遞給保姆一張清單。保姆出去了。
宋思明悄悄走進臥室,用手指溫柔地撫摸海藻的臉龐,海藻瞇著眼開始笑了,睜開眼睛,忽閃忽閃長睫毛,吻了吻宋的手指。
宋思明說:“海藻,你躺著,聽我跟你說一件事。我可能要出個長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這里有一張存單和一張身份證,密碼是你的生日。你留著,任何時候有需要,就用這筆錢。”
海藻瞇縫著眼,溫柔地說:“你去哪兒?帶著我一塊兒。我不要一個人呆著?!?
宋用手指在她的臉蛋上劃著弧線說:“我暫時不走,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走了。所以,先放在你這里交代清楚,免得你遇到問題抓瞎。你記著,這筆錢,是你和孩子未來生活的費用,你要保管好,不要亂花,要有計劃。無論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問你要這筆錢,你都不要拿出來。這筆錢,別人是追查不到的。這個身份證與我們都毫無瓜葛,會很安全。記住,任何人問你要,你都不要拿出來,聽見了嗎?”
海藻有些疑惑了,覺得這話聽得怪怪的?!澳闶裁匆馑迹磕悴皇钦f會照顧我們母子一輩子嗎?那現(xiàn)在干嗎把未來的錢都給我們?”說完坐起來打開存折一看,嚇得捂上嘴巴:“啊!這么多!你!你!你肯定有事兒瞞著我!我不要!你要給我說清楚?!焙T灏汛嬲廴厝ァ?
宋依舊保持溫柔到醉人的微笑,像說別人的故事一樣說著自己:“是的,海藻,我很抱歉。我說過我要照顧你們。這就是我照顧你們的方式之一。我只是怕萬一,也許哪天我出車禍了,也許哪天我突然病了,沒給你留下任何東西,你們怎么生活呢?這就算防患于未然吧!沒事最好,有事我也放心了?!?
海藻聽了,抱著宋的胳膊說:“一大早的說這些,不吉利。你不會有事的。你這是新爸爸綜合征,孕期緊張?!?
宋不再跟她糾纏,說:“收好,不要放這里,你最好交給海萍保管。我走了?!?
“你去哪兒?”
“上班?!?
mark與海萍在上課。mark說:“我下個星期要回美國一趟,辦一些事情,可能過一陣子才會回來。所以,我們的課要暫停一段。”
海萍笑笑說:“沒關(guān)系。我會等你。不會把你的時間排上其他課的?!?
mark趕緊搖搖手說:“nono,我知道你現(xiàn)在是非常popu1ar的老師,這個院子里,你已經(jīng)赫赫有名了,等著上課的人排隊。你沒必要等我。我回來會另找時間跟你學(xué)的。不必擔心。對了,你先生最近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