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有腳步聲,不用回頭,也知是他在靠近,“我告訴你——”
“我喜歡你?!?
很柔很輕的聲音,似淡淡微風(fēng)吹過,她猝不及防,心湖被攪動,波紋一層層擴(kuò)散開來,風(fēng)不停,難以靜止。
“纖云我喜歡你。”討厭,討厭,不要再說了好不好?她還在生氣,還在氣他,他怎么可以用這么卑鄙的手段,弄得她心神大亂,就要心軟下去。
“本來,落金長老要我即刻回幽月教繼位,但我掛念你的傷勢,便拖延了一些時日?!备肚傻氖?,輕輕搭上了她的肩膀,“穆兄怨我,加派了人手將你保護(hù),名義上是要你靜養(yǎng)不受打攪,實(shí)際是在罰我,不許我見你?!?
穆纖云的肩頭動了動,兩只手,緊緊交握在了一起。
“我費(fèi)了心思,請連兄幫忙,進(jìn)來見你,一來,要親眼見你痊愈才安心;二來——”他頓了頓,“我準(zhǔn)備當(dāng)面向你辭行?!?
心,揪成一團(tuán),擔(dān)心終于變成事實(shí),他最終還是要離去。
穆纖云猛地轉(zhuǎn)身,入眼的,是付千巧近在咫尺的臉。望著他的面龐,沒來由的,心痛了起來。
他是來向她辭行的,告別之后,一去千里,隔著崇山峻嶺,今生今世,只怕再無見面的機(jī)會。
有什么東西,撲籟落下,付千巧攤開手恰好接??;抬眼望著穆纖云,“纖云,你在哭”
誰要他提醒?穆纖云蒙著自己的眼睛,哽咽地辯解?!拔覜]哭,只是紅豆粥太好吃,我這是喜極而泣?!?
付千巧瞅了一眼旁邊的空碗,無奈地笑了笑,拉下穆纖云的手,輕輕擁她人懷。
被裹進(jìn)他的胸膛,盡是溫?zé)崾煜さ臍庀?,伸手用力地?fù)ё∷?,眼淚再也止不住,盡數(shù)灑在他的衣裳上。
“纖云,好了?!备肚膳乃谋?,不斷安慰?!拔易吆蟆?
穆纖云將他摟得更緊,怞噎聲更大。
看來,他是不能再刺激她了。付千巧低頭,捧起她的頭,見她圓圓的臉上已是梨花帶雨,“我走后——”
穆纖云的嘴巴癟了癟,兩汪淚水眼看又要滾落下來。
“不許再哭,否則我現(xiàn)在就走!”再如此,他的話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說完,不得已,只好使出殺手锏來威脅她。見她鼻頭通紅,硬是逼回自己的眼淚,他有些于心不忍,以指揩去她臉上的淚痕,“你莫要如此傷心,我這一去,至多半年,便回來找你。”
耶?穆纖云瞪大眼睛,強(qiáng)忍著的兩顆淚珠就這么滾出眼眶,滑稽地落下來,與傷心無關(guān)。
“你說什么?”她一反悲凄的模樣,當(dāng)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不敢置信地看著付千巧。
“我說我要回來找你。”付千巧笑,托住穆纖云的下巴向上一提,合上她長得老大的嘴巴。俯子,額頭與她相抵,“我說過,若我真走了,我會想你。我性子急,與其隔著千山萬水長久思念,我情愿留在你的身邊,與你廝守相伴到老?!?
“可是、可是——”他的柔情蜜意令她感動不已,大悲大喜之間,發(fā)現(xiàn)舌頭都變得不太靈活。
“你是想問幽月教那邊怎么辦?”付千巧好心地幫她接話。
穆纖云忙不迭地點(diǎn)點(diǎn)頭?!拔铱傆X得,一切不是那么簡單?!蹦﹃哪橗?,付千巧的眼,與她對視,望進(jìn)她的眼中,在她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群龍無首了這么多年,紛爭戰(zhàn)亂,利益沖突。誰忠心護(hù)主,誰心懷鬼胎,我全無所知。纖云,你也看見了,落金長老出手殺降符,狠毒之下,全無半點(diǎn)情面可講?!?
因付千巧的刻意遮擋,她不曾見落金殺降符的情景,但回想降符的恐怖死狀,穆纖云還是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拽緊了付千巧的衣裳。
“我考慮了很久,回,是一定要回去的?;孛缃?,回幽月教,去看看我出生的地方。教中的矛盾,我會盡力。但我只給自己半年的時間,我不會一輩子都待在那里?!蹦曀匆娝垌械淖约涸谖⑿?,“纖云,等我回來,你可愿意嫁我為妻?”
牙關(guān)一閉上,咬到舌頭,好痛。穆纖云捂嘴看著付千巧,他一臉認(rèn)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正聽得全神貫注,怎么話題一轉(zhuǎn),突然到了這上面?
本來縮緊了的心漸漸擴(kuò)展開來,樂得就像是蜜餞、糖果通通混在一起的那種香甜,竄到四肢百骸,舒坦不已。
“你是在向我求親嗎?”她眨巴眼睛,哭得花花的臉上,有笑容綻放。
“是?!备肚裳壑械男σ飧?,唇趁勢落下,偷了一個香,“我們成親,夫唱婦隨。”
穆纖云以指摩挲自己的唇,酥酥麻麻的。她瞄了付千一巧一眼,攤開手,伸向付千巧,“拿來?!?
“什么?”付千巧拉她軟軟的手,指腹與指腹相貼,十指與她緊緊扣在了一起。
穆纖云白了他一眼,口氣兇兇的:“定情信物啊。你要我嫁你,總得給我一個憑證。這樣就算你一去不歸,我也可以抱守終老?!?
“沒那么慘?!备肚蓳u頭,毫不猶豫地取下手腕間的銀鏈,為她戴上,滿意地瞧了瞧,“你看,我們已經(jīng)私定終身了?!?
銀白的鏈條光芒柔和,色澤依舊,她卻感覺少了些什么似的。細(xì)細(xì)看了片刻,才忽然想起,“圣仙石——”
“噓!”付千巧的收指,輕輕壓在她的唇上,“我已將那東西托付他人,從此不必再受它所累?!?
穆纖云恍然人悟,危險地瞇起眼,湊到付千巧面前,“付千巧,你壓根就沒想過要回幽月教繼位,對不對?”他步步為營,早就已經(jīng)留好退路,倒害她以為真的永不相見,哭得紅了眼睛。
“纖云,你好聰明?!辈恢朗莻€是沒有感覺到她話中的暗潮洶涌,當(dāng)作獎賞,付千巧刮了刮她的鼻子,手繞過她的腰間,摸到她從未離身的荷包,“這個,就當(dāng)作是你給我的信物好了?!?
輕輕地拉扯,等穆纖云反應(yīng)過來,荷包已落入付千巧的掌心。
“誰要給你?”自己俊愣愣地被他擺了一道,哪能那么輕易地放過他?伸手去奪,毫不示弱,存心要給他點(diǎn)顏色看看。
付千巧豈會讓她得逞。他收回手,圍著圓桌繞了個圈,見穆纖云氣勢洶洶地?fù)溥^來,他向后一退,跳,看雙手驟然落空的穆纖云撲到在床沿。
“還來?”他蹲下,撩起床帳瞧穆纖云的狼狽樣。結(jié)果是穆纖云就勢推了他一把,他沒提防,向后倒在床上,即刻又被她按住手腕死掰拳頭。
“纖云——”付千巧有些無奈,很想提醒穆纖云他們此時的姿勢有些不雅。可惜穆纖云正在全力攻堅(jiān)他的拳頭,專注的樣子,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的話。
手,悄悄從她后背環(huán)過,享受她無意的耳磨廝鬢。不錯,感覺挺好的,他不介意再多賴一下。
“小姐——”
風(fēng)情正濃,門外卻傳來煞風(fēng)景的叫聲。付千巧皺起眉頭,穆纖云嚇了一跳,反射性地坐起身來,拉過被子蓋住自己和付千巧。見付千巧不怎么情愿地探出頭來,她一掌揮去,又將他密實(shí)遮掩,不忘小聲告誡:“別動,是常樂。”
房門被推開,她抹抹臉,摸摸頭發(fā),確定看不出破綻后,才準(zhǔn)備以此“鎮(zhèn)定”面貌打發(fā)常樂。
不料,一眼望過去,就即刻傻眼。
“纖云,怎么了?不舒服嗎?”跟在常樂身后的穆飛星見穆纖云坐在床上,拿一床大被子捂著自己,還露出那種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不禁關(guān)切地詢問。
“沒,沒有?!蹦吕w云見他走過來,忍不住又將被子向上提了提。
“我知道這幾天把你憋壞了,難免不高興?!蹦嘛w星在床沿坐下,見穆纖云整個人幾乎要縮進(jìn)被窩里,只剩眼睛以上的部分還露在外面,“別鬧脾氣了,看看,連汗都捂出來了?!闭f著,他就動手要去拉被子。
“飛星哥哥!”穆纖云急中生智,“我困了,想睡一會兒?!?
沒錯,她是在冒汗,但那是冷汗,心虛得很,就怕穆飛星發(fā)現(xiàn)她“窩藏”了付千巧后,后果會很慘痛。
“就算要睡,也要躺著睡?!碑?dāng)她是和自己鬧別扭,穆飛星不以為意.手觸到被面,往下拉了拉,孰料又立刻被穆纖云提上去。
他皺眉,用了力氣,再拉;穆纖云不甘示弱,又使勁拽回。
“纖云?”意識到不太對勁,穆飛星的視線向下,盯著鼓成一團(tuán)的被子,狐疑地掃了穆纖云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
“怎么可能?”穆纖云干笑著,用力捅了捅付千巧,遺憾他為什么不會鎖骨術(shù),將他縮小到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身量。
“是嗎?”穆飛星松開手,站起身來,出其不意地按住被角,猛地向上一掀——
那個被他列為拒絕往來戶的付千巧,此刻正大咧咧地躺在纖云的床上,膩在纖云的身邊,還摟著纖云……
“穆兄——”’付千巧沖面色鐵青的穆飛星打招呼,拉過穆纖云的手,將她手腕上的銀鏈和自己手中的荷包一并交與他看,“我和纖云,方才已經(jīng)互定終身了。”
捏緊了拳頭,穆飛星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不可沖一動。他轉(zhuǎn)過身,一步步向門外走去。
“穆兄——”身后那個討厭的聲音又在叫,“既然你都默認(rèn)了,不如外面的那些護(hù)衛(wèi),也都撤了吧,我這樣來找纖云,著實(shí)很不方便吶……”
已走到門口的穆飛星回頭,面皮抖啊抖,最終忍不住咆哮出聲——
“付千巧,你這瀅賊,我要?dú)⒘四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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