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吵著要去魚頭館吃湘菜,號稱是為了照顧副班長發(fā)炎初愈的嗓子。
侯躍濤產(chǎn)生些許迷惑:“湘菜很養(yǎng)生嗎?難道不應(yīng)該是辣到昏迷?”
“也有不辣的?!庇谝恢郯参克?“要學(xué)會知足,魚頭館里好歹還能找到清淡和甜口,否則我們就直接去吃爆辣烤魚了?!?
“就是,你要是實在不想吃人均六十八的剁椒魚頭,可以抱一下星哥的大腿,換一家人均六萬八的湘菜館?!?
一群人跟著嗷嗷鼓掌,本來說話的人也就那么一說,大家笑笑鬧鬧起個哄,算是男生的傻逼固定保留節(jié)目。但這次季星凌可能正在神思恍惚,于是隨口接茬:“要吃湘菜嗎,行,我請客?!?
“……”
葛浩不得不提醒:“星哥,我們說的是六萬八。”
“你現(xiàn)在給我找出一家人均六萬八的湘菜館?!奔拘橇杌厣瘢牧税褜Ψ降哪X袋,“挑不出來就去銀杏館。”
這個名字有些陌生,現(xiàn)場有男生掏出手機一查,被app上顯示的人均晃了晃眼。當(dāng)然遠不至于上萬,但這個價格對于高中生來說還是略顯過火。侯躍濤主動舉手:“不用管我!我能吃烤魚,你們給我點個醬香就行,真的。”
“行了,別廢話。”季星凌讓林競叫了輛車,又對于一舟說,“地方知道吧,你帶著剩下的人打三輛車?!?
鄭不凡比較耿直,張口就問:“星哥你們車上是不是還能再擠兩個人?”
旁邊立刻有人抗議:“屁,我星哥能被擠嗎?”
“就是,星哥不僅不能被擠,還應(yīng)該坐在車頂!”
“阿斯頓馬丁的頂!”
“布加迪威龍的頂!”
狗腿大會順利變成報車名大會,一群男生站在路邊,嘻嘻哈哈鬧著玩。于一舟讓葛浩和侯越濤分別叫了車,問季星凌:“上次我們?nèi)ャy杏還是兩年前了,怎么突然想起這家店?”
“不挺好吃的嗎,老侯最近嗓子不好,讓他養(yǎng)生一下?!奔拘橇璋褧钤诩缟?,“我車好像來了,你們快點?!?
林競打的是專車,按照經(jīng)驗,大概率會是本田雅閣或者大眾帕薩特,誰知這次系統(tǒng)直接派了輛華頌商務(wù),巨大,七座。星哥和林哥就算需要各自橫躺一排,車?yán)锇蠢碚f也能再塞一個人。于一舟面不改色,在鄭不凡再度提出不合理拼車需求之前,隨手把人拖到了旁邊。
“……”
兩人都挑了最后一排。
林競扣好安全帶,看了眼手機地圖:“我以為就在附近,要開半個多小時?”
季星凌問:“你餓了?”
“還好,剛在球館里吃了個小面包?!?
“嗯,這家店你應(yīng)該會喜歡,特養(yǎng)生。”
“為什么特養(yǎng)生我就要喜歡?”
“因為你喝牛油果胡蘿卜芹菜加橙子肯定不是因為它好喝?!?
帶養(yǎng)生的小林老師吃養(yǎng)生的銀杏館,很合理。
林競捏著果汁瓶,突然又問:“你剛剛怎么不多叫兩個人上車?”
“……講道理,你也沒叫?!?
“因為我要站在路邊對車牌?!?
“人多太鬧?!奔拘橇钁袘锌吭谲囈紊希粗巴庖婚W而過的店鋪,像是不過心地回他,“吵得心煩,困?!?
林競“嗯”了一下,沒再吭聲。
車?yán)镬o得出奇。
過了一會兒,季星凌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于是又沒頭沒尾補了一句:“不是,我沒嫌你吵,我是說鄭不凡他們,你可以說話?!?
司機在前面聽樂了,覺得現(xiàn)在的小孩怎么這么好玩,但迫于職業(yè)素養(yǎng),只是含混短暫地笑了一聲。
季星凌:“……”
他扭頭看了身邊的人。
林競正在手機上翻著菜單,貌似沒在意他剛剛那句有些傻氣的補丁,只問了句:“這家什么菜好吃?”
“都還行?!币娝麤]再糾結(jié)前一個問題,季星凌莫名就松了口氣,“我兩年沒去過了。”上次是和于一舟他們,兩家人一起過節(jié)吃飯,銀杏館那邊還是商務(wù)宴請更多,雖然是湘菜卻沒多辣,走滋補路線,和果汁都要選番茄的小林老師非常搭,環(huán)境也不錯。
林競關(guān)掉手機屏幕:“你去過他們說的魚頭館嗎?”
“去過啊,主要離學(xué)校近,老侯他們喜歡吃,之前聚餐老去?!?
“那這次為什么不去了?”
“……”
季星凌沒來由就捏了一下骨節(jié),像是要把指間殘留的觸感抹掉,含混地說:“沒,那家店又油又臟的,你去肯定吃不了,反正湘菜味道差不多,銀杏館干凈一點?!?
林競繼續(xù)問:“所以你是因為我,才改地方請大家吃飯的嗎?”
季星凌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前排司機倒是積極主動接茬——他可能是想彌補一下剛才不敬業(yè)地一“噗嗤”,強行沒話找話插了句:“那你們這同學(xué)關(guān)系真好,銀杏館可不便宜?!?
林競沒理司機,繼續(xù)說:“這頓飯我們平攤吧?!?
“不用,我自己也不想去魚頭館?!奔拘橇璋櫰鹈迹⑽⒉粣?,“不就一頓飯嗎,你跟著吃就行?!?
“潔癖的人是我,為什么要讓你多花幾千塊?!?
“為什么不能?”
“為什么能?”
“……”季星凌舔了舔后槽牙,有些煩躁地“嗤”了一聲,把頭歪向一邊,“隨便你,我睡會兒?!?
林競沒再說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吃錯了什么藥,才會變成剛才那么刨根究底,甚至有點咄咄逼人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不想欠對方太多人情,又或許是想得到別的答案……目前還是很模糊的,包裹在亂七八糟的情緒里,像厚重云層里的一束微光,抓不住,甚至連看都看不清楚,卻偏偏真切存在著,有滾燙而又令人驚慌失措觸感和溫度。
季星凌閉起眼睛,眉頭依舊擰著,胳膊放在扶手上,修長干凈的手指稍稍屈了屈,又很快就松開下來。
林競把視線投向窗外。
兩人就這么一路無話地到了湘菜館,其他人因為司機換了條路,沒遇到幾個紅燈,反而要到得更早一點。
“我們已經(jīng)點了幾個菜,剩下的你看看?”于一舟把ipad遞過來。
“不用,你們自己看著辦,我吃什么都行。”季星凌把書包丟到一邊,隨手拍了拍葛浩的肩膀,“往過挪一個?!?
“???”葛浩一愣,“坐這干嘛,我這是上菜的地方?!?
“我請客,我負(fù)責(zé)上菜,不行嗎?”
葛浩依然沒搞清楚局面,還在充分履行小弟職責(zé),半開玩笑半正經(jīng):“當(dāng)然不行,星哥必須上座?!?
里面空出來的兩個位置,左邊是李陌遠,右邊是于一舟,一看就是特意給兩人留出來的。林競挑了李陌遠旁邊,若無其事和他聊天,沒過一會,葛浩也被趕過來了,非常茫然地對于一舟說:“星哥今天沒事吧,怎么這么有為人民服務(wù)的精神?”
“大概就想坐門口,那兒通風(fēng)?!庇谝恢劢o自己倒果汁,“放心,這家店不會給他為人民服務(wù)的機會。”
十六七歲的男生,心都比較大,再加上林競一直在和李陌遠說話,現(xiàn)場十來個人除了于一舟,硬是沒人覺察出情況不對,還在插科打諢說學(xué)校的事。而于一舟肯定不會在這種時候抽風(fēng),主動沖出來當(dāng)和事佬——所以這回他全程除了催菜,基本上就沒干過別的事。
飯吃到一半,鄭不凡他們又叫了幾打啤酒,這家店明顯不像獨足鳥老板那么嚴(yán)格恪守未成年人……妖保護法,不僅不勸阻,還主動送來開瓶器。剛考完試總有理由更瘋一點,滿桌人只有李陌遠和林競沒喝,李總純粹是因為覺得啤酒太難喝,林競沒碰,是因為對面的季星凌手邊已經(jīng)空了一堆瓶。侯越濤被人盯著吹了三瓶,整個人瀕臨吐的邊緣,一邊擺手服輸一邊抗議,恨不能鉆到桌子底下:“我靠我嗓子真的疼,病人知不知道,等等,不是說吃湘菜是為了照顧我嗎,你們?yōu)槭裁床蝗ス嗔指?,他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