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嫁,你真好看?!睂庨L久看著她的纖柔青絲,看著那皎皎出塵的秀靨,淡淡地笑了起來。
陸嫁嫁話語更嚴厲了些:“還敢放肆?竟敢直呼我名?”
“我們晚上的時候不就是……”寧長久不知死活。
“討打!”陸嫁嫁惱羞成怒。
這場好似打鬧的責罰最終被紫天道門及時中止了。
天空忽地暗了下來,雷光電火交織如網(wǎng),籠罩四方。
四峰之外,完整的九嬰咆哮天地,翰池真人的頭顱高掛旗幡。
紫天道門來勢洶洶,不可一世。
這一幕讓四峰峰主皆盡震顫。
十無立在九嬰的頭頂,隨著這頭古神一道俯瞰天地,萬物皆似螻蟻。
陸嫁嫁同樣震惑。
那頭九嬰散發(fā)出的氣息帶著毀滅的意味,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巨石成屑,九個狂雷般的巨首噴吐雷火,狂哮于天地之間,如太古走出的龍類,給人以不可戰(zhàn)勝之感。
最打擊人心的,還是翰池真人的首級。
“今日我們紫天道門得修羅大人庇護,已無敵于南州,你們諭劍天宗壓我道門百年,其間屈辱,如今我要一并討之!”
十無的話語穿透天地,不?;厥帲瑝哼^了九嬰的咆哮之響:“今日九嬰出世,五道已唾手可得,通天之路便在眼前,若你們識相,還是撤了大陣,解了兵器下跪求饒,免得生靈涂炭。”
橫禍忽來,四峰風雨飄搖。
“那真是翰池真人么……”
“修羅?修羅又是什么人?難道世間又有魔頭問世?”
“九嬰不是傳說中的生靈么,為什么……”
陸嫁嫁從震撼中平復,眸中取而代之的,是赴死的決然。
“我先送你走?!标懠藜抟贿呎f著,一邊解下佩劍塞在了寧長久的手中,然后要拎起寧長久,將其直接送出四峰之外。
“你還是喜歡這樣?!睂庨L久這句話好似埋怨。
他接過了劍,卻沒有離開,反而握住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你如今境界太低,在這里反而影響我出劍!”陸嫁嫁厲聲地說著,她想要掙脫,卻怎么也抽不出手。
對方的境界似乎遠在自己之上!
“你……你到底……”陸嫁嫁震驚地看著他,困惑不已。
寧長久沒有說話,他忽地捧住了她的臉,吻上了她光潔如玉的額頭。
可惜心魔劫更像是一場夢,他對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太大的觸感。
但他依然露出了微笑。
“等我回來見你。”寧長久這樣說著,接著他拔出了那柄仙劍明瀾,在陸嫁嫁訝然的目光里,化作白虹御空而去。
寧長久看著混亂的天地,陷入了那段回憶。
那時候,九嬰現(xiàn)世,四峰將傾,他境界太低,眼睜睜看著洪流撞至身前,哪怕竭盡全力,依舊無法抵抗。
那是他對自己最失望的時刻。
而如今心魔劫中,心境越是清醒,便越是強大。
此刻他勘破真我,道心宛若明鏡,這區(qū)區(qū)幻境,無他不可斬滅之物。
他可以完成自己當年沒有做到的事了。
他看著雪崖上女子的雪衣秀影,當年她為了救自己,孤身去戰(zhàn)九嬰,險些嘔完了最后一口血。
同生共死固然令人動容,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答卷。
四峰之上,雷火洶涌,白衣破空。
十無的狂笑,九嬰的嘶吼還在耳腔中虛幻地回蕩。
“什么人?膽敢御劍而出,這九嬰餓了千年,正好先拿你塞塞牙縫!”十無憤怒而狂妄的神情像是戲劇中經(jīng)典的白臉。
“等等,門主,他……他好像是……”
十無斬出的一劍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捏在手中,如熄滅蠟燭般輕輕吹散。
白衣少年立在狂雷涌動的天地里,他想起了罪君,于是伸出了手,將天地的雷電之氣盡數(shù)握于手中。
那是一柄無比明亮的劍,亮到任何人都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寧長久懸立在紫天道門的陣仗前,整個天宗都被他護在了后方。
道門的驚呼聲猝然響起:“你……你是修羅!怎么會是你?!”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修羅大人你怎么……”
寧長久不想聽他們聒噪了,他淡淡開口,“我送你們上路?!?
寧長久手持明瀾,自上而下劃過一劍。
天地之間,一道白線亮起,上達蒼穹,下抵峰谷。
他的身影被劍光照亮。
陸嫁嫁瞳孔畏光,卻不忍閉眼,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淚水流出。
這是貫穿天地的劍氣潮水,劈頭蓋臉地壓上了道門的所有人。
門主與道主們想要逃竄,卻做不出任何掙扎,他們在震惑與絕望中灰飛煙滅。
九嬰痛苦的嘶吼聲也響了起來,它想要逃走,可遮天的煙霧里,一柄劍砸開灰霧,從天而降,將它中間的一首釘死在地面上。
他像是一個老廚子,手起刀落,一刀刀剁去了九嬰的頭顱,最后再慢條斯理地將中間那一首也割了下來。
心魔劫破。
寧長久抬頭望向天空,他始終提防著那個小女孩會再來一刀,可那一刀卻遲遲未至。
莫非不是罪君的命令?
他與小女孩的約定是在空獵年定下的,按理說罪君不應該知道,那她殺自己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就在寧長久要退出心魔劫之際,他做出了最后的嘗試。
“看今夜小樓燈宴?!彼f出了那句暗語。
這句暗語像是一個殺人的指令,說出之人將得到不死不休的追獵。
這一次,他看清了那個小女孩出刀的軌跡。
他的眼前虛空破碎,那柄宛若冰刃的長刀刺破空間向自己斬來,而握刀的小女孩粉雕玉琢,宛若天地孕育的靈物,只是這種完美近乎于冰冷,可以欣賞,卻無法激起哪怕只是憐惜的情緒。
她的瞳孔一片漆黑。
心魔劫是她的主場,就像是她的神國一樣,沒有人可以在這里戰(zhàn)勝她。包括如今的寧長久。
短暫的一瞬交眸,寧長久知道,她是什么東西控制了,有人讓她聽見這句暗語,便將說暗語的人殺了。
可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誰又會知道呢?
寧長久不解。
刀鋒在即將刺入胸口之前,意識已將他高高拋起。
寧長久睜開了眼。
天空中劫雷滾滾。
他坐起身子,四下望去,卻發(fā)覺司命已然不見了蹤影。
“奴婢好大膽子,竟敢與主人不辭而別?!睂庨L久笑了笑,笑中帶著幾分自嘲。
原本他是想替司命解了奴紋來報答這次恩情的。
雖說人生總難避免相逢,但下一次相見,不知該是如何的場景了。
他走向了劫雷,沒有做任何的動作,任由劫雷如雨落下,洗刷自己的修羅體魄。
他把自己當做了一柄劍,把這場劫當作了淬煉體魄的天雷地火。
寧長久仰起頭,他的皮膚在雷火的洗刷之后反而更加白暫,宛若脫胎換骨后的嬰兒,只是這看似脆弱的皮膚,哪怕是紫庭境的刀劍都難以穿透。
劫雷加身,魂骨重塑。
寧長久立在原地,整個世界都向他擁來。
紫庭境的玄妙體悟如碎片的風暴涌入腦海,血脈與骨骼間力量蓬勃地生長,他的感官,神識變得更為遼闊而敏銳,身體與天地間的聯(lián)系更深,無論是一草一木還是天云湖水,都可以清晰地映照在識海之中,仿佛舉手投足之間便可引動異象。
紫庭全名為玄紫天庭。
那是神話傳說中上古天帝的神庭。唯有步入紫庭之境,才算是真正的仙人,算是可以躋身神庭的臣子。
寧長久被滾滾劫雷包裹,修羅之軀在雷火中愈發(fā)堅韌,體內(nèi)的那朵金色蓮花瓣瓣盛放,美輪美奐。
而遠處的山崖上,一襲黑袍的司命遠遠地看著這一幕。
她赤足玉立,眸光透過連綿山川。
遠處,寧長久對于劫雷猶不知足,竟直接如劍升空而去,將整個身體都泡入了劫云之中。
司命看著這一幕,淡淡地笑了起來。
她斂去了所有的氣息,至此終于無聲離去。
她曾于神官的神座上俯瞰過整片大地,偶爾行走人間時亦是以天下無敵的神明之軀。
這是她第一次以修道者的身份游歷人間。
此處位于南荒盡頭的西邊,南荒的盡頭位于諭劍天宗的極北處,與之近乎連成了一條橫跨南州的直線。
司命要前往最大的中土,而寧長久則要繞過南荒,回到諭劍天宗或者趙國。
他們并非同路。
司命悄然離去。
許久之后,那深峽之中天云散裂,焰火扯盡,狂怒咆哮的雷聲也漸漸平息,輕如綿羊的低語。
劫云消散。
寧長久來到了紫庭境中。
不久之后,天空中下起了綿綿細雨。
斷界城從沒有雨。
他感受著碎亂雨絲與面頰的輕觸,露出了微笑。
雨中,寧長久立在原地,側(cè)身向著南方望去。
他知道,那里有人一直在等著自己回來,無論多久,她都會一直等待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來自哪里,但書上說,心若安處便是故鄉(xiāng)。
是時候歸鄉(xiāng)了。
……
……
(祝所有的書友七夕快樂呀~)
(感謝護法有bug呀打賞的堂主??!謝謝護法大大的打賞支持與鼓勵,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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