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真話,一點沒摻假,魏時晉強(qiáng)行撤走,他跟男人都會受傷,所以只能硬生生的扛下來了,等人平靜了點再繼續(xù)。
“大叔,你瘋起來,一般人還真應(yīng)付不了?!?
宋閔的面部布滿寒霜,眼睫毛垂下來,蓋住了眼睛里面的東西。
魏時晉深深的看著男人,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人必須往前走,也只能往前走,往回看只會讓自己更后悔,悔不當(dāng)初?!?
宋閔默不作聲了許久,“衣服。”
魏時晉掀開被子下床,沒有一丁點顧慮,真把宋閔當(dāng)自己人。
宋閔的眼角一抽,他偏過頭往一邊看,耳邊是魏時晉的調(diào)笑聲,“大叔,你在害羞?”
“張裴出國了?”
聽到男人的問聲,魏時晉唇邊的弧度消失,他的臉上掠過一絲戾氣,“今天上午就走,你相信我,今后不會再發(fā)生類似的事了。”
宋閔把襯衫翻個邊,發(fā)現(xiàn)都臟了,“這個穿不出去?!?
魏時晉慵懶的笑,“想讓你穿我的走,但是我那件扣子被你拽壞了,說真的,大叔,你興奮起來,我都有點招架不住?!?
宋閔扶額,“別說了?!?
魏時晉滿意的看到男人露出不自然的表情,他拿手機(jī)打電話,叫人送兩套衣服過來,“另一套跟我的尺寸差不多,白襯衫?!?
宋閔很多年沒穿白色的衣服了,他開口阻止,“不要白色,要深色的?!?
魏時晉已經(jīng)掛了。
不多時,魏時晉的人送衣服過來,他拿了自己那套穿上,另一套遞給男人,“去試試看合不合身?!?
宋閔去衛(wèi)生間把襯衫穿上,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神情有瞬息間的恍惚。
魏時晉透過鏡子看男人,眼里多了幾分驚||艷,“大叔,你適合白色,以后別把自己打扮的死氣沉沉的,不像你。”
宋閔下意識的按照任務(wù)人設(shè)扣上最上面一粒扣子,卻被魏時晉給解開了,“你不是老學(xué)究,最上面那顆不用扣,不過第二顆要扣,會容易讓人盯著你的脖子看,大叔,你要自信點,你很有魅力?!?
于是出門時,宋閔露著一截脖子,喉結(jié)卡在第二個扣子那里,若隱若現(xiàn),那身嚴(yán)肅淡去一些,多的是隨性的味道。
按照宋閔的人生經(jīng)歷和對待感情的態(tài)度,帶著目的接近,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將其丟棄,所以他以為魏時晉不會再出現(xiàn)了,卻沒想到對方還是一有空就過來,家里多了很多之前沒有的東西,吃的穿的用的。
魏時晉以強(qiáng)勢到不容拒絕的姿態(tài)在宋閔的世界里刻下屬于他的痕跡,等到宋閔反應(yīng)過來時,那些痕跡已經(jīng)遍布的到處都是,錯過了輕易抹掉的時機(jī)。
中秋那天晚上,宋閔給自己泡壺茶,打開黃單從國外寄回來的月餅,準(zhǔn)備坐陽臺賞月。
有風(fēng)從窗戶那里吹進(jìn)來,過年貼在玻璃門上的福字幾個邊角被吹的嘩啦響,宋閔起身把窗戶關(guān)小一點,他又坐回躺椅里面,一下子想不起來自己要干什么。
過來吃月餅還帶了手機(jī),宋閔對于自己的這個行為不做任何想法,他剛喝口茶手機(jī)就響了,那頭是魏時晉的聲音,背景嘈雜,越發(fā)突顯出他這邊的冷清。
魏時晉拔高聲音,“大叔,我晚上不過去了,中秋快樂?!?
宋閔知道會是這樣,他把通話按斷,喝一口茶吃一口月餅,除此以外也沒別的事可做,現(xiàn)在睡覺還早,躺床上也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宋閔的一盒月餅才吃了一塊多一點,門鈴就響了,他的心里冒出一個猜測,開門看到門口的人,那個猜測得到了驗證。
魏時晉抬腳進(jìn)來反手把門一關(guān),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家里鬧死了,還是你這兒舒服,晚上我跟你睡,不回去。”
他走進(jìn)來四處看看,望見了陽臺小桌上的茶壺跟月餅,立刻邁著長腿過去拿了男人吃剩下的半塊月餅咬一口,皺皺眉頭說,“怎么這么甜?”
宋閔把玄關(guān)那里的皮鞋踢到柜子底下,“月餅有苦的?”
魏時晉邊吃邊說他以往不怎么吃,“這不會是黃單自己做的吧?”
宋閔說,“是陳越給黃單做的,黃單寄給我一份,公公婆婆一份,還有兩個朋友各一份?!?
魏時晉挑眉,“陳越還會做月餅?”
宋閔沒覺得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只要想學(xué),不會的也能學(xué)會。”
魏時晉咽下嘴里的月餅,甜的他犯惡心,他給自己倒了兩杯茶喝下去才緩了緩,“大叔,明年我給你做。”
宋閔輕蔑的掃他一眼,“你?算了吧。”
魏時晉抽抽嘴角,“什么叫算了,不信是吧,明年我給你做一鍋?!?
宋閔,“……”
魏時晉不是第一次留在宋閔這兒,衣櫥里有一半位置放了他的衣物,洗漱用品也搬進(jìn)了衛(wèi)生間,他在這里生活的痕跡隨處可見。
簡單的洗漱過后,魏時晉上床跟男人一塊兒躺著,他看雜志,對方看書,倆人短暫的時間內(nèi)沒有交流,房內(nèi)很安靜。
魏時晉翻了幾頁雜志,他心猿意馬的丟到一邊,坐到床尾那邊握住男人的腳撓他腳底板。
宋閔怕癢,換了副身體,也會做出條件反射的反應(yīng),他沒忍住的笑了起來,回過神來后不自在的僵了僵。
魏時晉第一次看男人笑,有點孩子氣,很干凈,覺得他就該是這樣笑,“大叔,你腳底板的皮||膚怎么這么嫩?平時走路用飄的?”
宋閔把腳拿開,別扭的說,“天生的。”
魏時晉又去撓宋閔的癢癢肉,宋閔不讓他撓,倆人把床被弄的亂成一團(tuán)。
“明天我要出差,至少要兩個月才能回來,大叔,要想我,別老是讓我一個人想你,給點回應(yīng),嗯?”
宋閔把被子往上一拉,“睡了?!?
魏時晉長腿一伸,人進(jìn)了被子里,“那就這么說定了,記得想我?!?
他打了個哈欠,聲音模糊,“月餅太甜了,你一次別吃多,對腸胃不好,你應(yīng)該多吃些堅果類的東西,還有新鮮水果,我給你的卡你要刷,在超市里用很方便。”
枕邊的話聲漸漸減弱,被均勻的呼吸聲取代,宋閔看著窗外的明月,他有些出神,片刻后翻身睡了。
宋閔就這么跟魏時晉相處了一年多,沒動過手,也沒鬧翻過,以一種很奇怪的模式在展開著,他再也沒買過泡面吃,偶爾心情不錯了會下廚炒兩個菜。
魏時晉每次來都要宋閔給他做飯,就是不出去吃,宋閔跟他僵持過,最后倆人一人退讓一步,分工合作。
有一天夜里,魏時晉突然過來了,他什么也沒說就拉了客廳的窗簾把宋閔壓到沙發(fā)上親,整個過程都顯得很狂躁,帶著一股子有今天沒明天的絕望。
宋閔的嘴巴破了,帶著腥甜的唾液被他吞下去一部分,大部分都進(jìn)了魏時晉的肚子里。
客廳里沒開燈,光線昏暗,宋閔聞到了些許血腥味,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魏時晉身上的,他抬手給了魏時晉一下。
魏時晉可以躲開的,但他沒躲,悶哼一聲后就發(fā)起狠來,宋閔不停抽氣,又給了他一下,力道比前一次還要重。
宋閔抓住魏時晉的頭發(fā)拉扯,“你他媽的瘋了?”
魏時晉不吭聲,只是一次比一次狠。
宋閔一個完整的音都發(fā)不出來了,他不覺得冷,沒有像過去那樣體會被塞進(jìn)冰窖里的刺骨涼意,因為魏時晉一直抱著他,像是大暑天站在太陽底下,熱的他汗如雨下。
兩個多小時后,魏時晉從拎過來的袋子里拿出一截早已干枯的桃樹枝,聲音里聽不出是什么情緒,“大叔,這是我最后一次來你這里。”
宋閔看著桃樹枝,一不發(fā)。
客廳里的燈還是沒有開,魏時晉借著微弱的光線穿戴整齊,居高臨下的望著沙發(fā)上的男人,“我的東西你隨便處理,想扔掉就扔掉,不用跟我打招呼?!?
宋閔依舊沒有說話。
“以后在外面見到我,就當(dāng)做不認(rèn)識,如果我家里人來找你,給你錢你就收下,那是你應(yīng)得的,大叔,我已經(jīng)對你沒了興趣,不想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
魏時晉整整衣領(lǐng),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無所謂的舉起來揮揮,他的視線不知道落在哪兒,“再見?!?
皮鞋擦過木地板的腳步聲停在門口,隨后是門打開又關(guān)上的響動,客廳里死寂一片。
宋閔摸到茶幾兜里的打火機(jī)跟煙盒,這還是魏時晉留下的,他抽了一根煙叼在嘴邊,按了好幾次才按出火,橘紅的火苗在昏暗的沙發(fā)邊竄起又滅了,之后是一縷煙草燃燒的氣味,那味兒越來越濃,卻沒有蓋掉原來漂浮在空氣里的味道。
魏時晉走了。
突然像條瘋狗似的闖進(jìn)來,又突然毫不留情的離開,宋閔一潭死水的生活被魏時晉攪的天翻地覆,他想清理清理都不知道從何處下手,索性就那么著了。
宋閔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安眠藥又拿了出來,他心想,自己真的老了,寂寞了。
時間過得很快,四季變化著來,又到了一年的秋天,樹葉大片大片枯黃,整個天地都變的黯淡失色,也顯得凄涼蕭瑟。
宋閔在家里大掃除,他打算把衣櫥里的衣服收拾收拾,冬天的拿出來曬曬太陽,結(jié)果也把魏時晉的衣物給拿了出來,跟他的一起掛在陽臺上。
客廳里的座機(jī)響了,宋閔以為是黃單,沒想到電話那頭是陳越,他預(yù)感對方這通電話跟魏時晉有關(guān),除了這個也想不出別的。
陳越開門見山,“魏時晉的事我最近知道了一點?!?
宋閔坐到沙發(fā)上的動作頓了頓,他若無其事的問道,“什么?”
陳越說,“魏時晉跟我不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賺的是干凈的錢,不占黑,他不一樣,干的不是正經(jīng)買賣,販賣軍||火的?!?
宋閔早就知道了魏時晉的生意。
陳越說,“據(jù)我所知,魏時晉前段時間被親信出賣,洗錢的□□跟傳媒公司都被查了,對方手上拿的東西會要他的命,隨便一樣交給警||方都能讓他把牢底坐穿,魏家不但不能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面保他,還必須為了整個魏家跟他斷絕關(guān)系,你知道的,官|(zhì)|場就是走鋼絲,一扯能扯掉一條鋼絲上的人?!?
宋閔知道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他沉默不語,心里在計算著什么。
陳越在那頭不快不慢的說,“魏時晉不得不跟警||方談條件,為了自保選擇和警||方合作前后夾擊對付一個黑||道勢力,那撥人有余黨,只要一查就能查到你頭上,也回知道你們的關(guān)系。”
宋閔聽到這里,已經(jīng)猜到了陳越后面的話,也清楚魏時晉當(dāng)初跟他說那番話為的是什么。
“你是魏時晉的軟肋,只要抓到你,那么你跟他都會玩完,這是鐵板釘釘?shù)氖聝?,不止是那撥人,魏家也不能放過你這么個能威脅到魏時晉的存在,所以他及時跟你一刀兩斷,甚至故意放出風(fēng)聲,讓那伙人都知道他玩||膩了你,把你當(dāng)個屁給放了?!?
陳越說,“所以你也別恨他,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宋閔瞇了瞇眼睛,“陳越,你特地給我打一通電話說這些事情,是不是他的意思?”
陳越說是也不是,“我沒見過他,只收到一封匿名郵件,他拜托我照顧好你,婆婆媽媽寫了一大堆,什么你得按時吃飯,不能吃泡面,不能老是窩在家里不出去走動之類羅里吧嗦的話,我看他的意思是本來不打算找我,怕自己沒機(jī)會了才這么做?!?
宋閔問道,“什么叫沒機(jī)會?”
陳越說,“我是前天收到的郵件,看完以后就動用手上的人脈在暗地里打聽魏時晉的事,今天得到消息說他死在了非洲的槍||殺案中,具體情況還不能確定。”
宋閔結(jié)束跟陳越的通話之后就聯(lián)系他現(xiàn)在的監(jiān)護(hù)人,對方給出的是一個隔三差五就冒出來的官方答復(fù),系統(tǒng)維護(hù)中。
直到當(dāng)天晚上,宋閔才跟監(jiān)護(hù)人取得聯(lián)系,他問的很直白,“魏時晉是死是活?”
系統(tǒng),“活著?!?
宋閔發(fā)覺自己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末梢放松了很多,他又問,“人在哪?”
系統(tǒng),“非洲,能不能活著回來看他的造化?!?
宋閔不會去找,他的生活照舊,桃樹枝在花瓶里放著,沒有挪過位置,沒有什么灰塵。
兩年后
c城的一家孤兒院里,陳父陳母在跟院長聊天,黃單在跟保姆交流,他和陳越收養(yǎng)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兩歲,女孩剛過一歲。
人生很長,女孩有個哥哥在身邊保護(hù)著,陪她一起慢慢長大,那是一種很單純也很美好的事。
黃單回家住了幾天,問宋閔愿不愿意跟他回去,宋閔拒絕了。
算算時間,宋閔應(yīng)該要搬家了,世上哪有人五年,十年,幾十年都是一個樣,那不是妖精嗎?監(jiān)護(hù)人給的身體有利有弊,他在享受健康長壽的同時,也要承受別人微妙的目光。
國慶那天,劉峰結(jié)婚,新娘不是當(dāng)年那個喜歡吃檸檬的女孩,而是他小區(qū)對面那家水果超市的收銀員,他為了追那個女孩常去買檸檬,她記得他,慢慢就相識了。
有一次劉峰忙完事回來,在樓道里碰見了她,才知道他們住在同一棟樓里,她跟幾個人合租,房子里面的環(huán)境很差,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最落魄的時候,就出手幫了她一把,給她找了份輕松點的工作。
緣分這東西很奇妙,你盼著它來,眼睛盼瞎了都不會來,等你不盼了,形單影只轉(zhuǎn)身的時候,它就在你身后,等你多時了。
劉峰結(jié)婚,朋友圈刷爆了,他那人就是喜歡熱鬧,低調(diào)不起來。
老家的親戚全被劉峰安排的車接到了c城,也安排了酒店,他讀的書不多,沒上過大學(xué),但這些年跟老同學(xué)們一直都有聯(lián)系,關(guān)系在生疏跟親近之間,始終維持著那個距離,初中,高中,甚至小學(xué)都有人來參加他的婚禮。
有的人性格開朗,會玩兒,擅長交際,幾杯酒下肚就一口一個兄弟,朋友很多,遍布五湖四海,劉峰就是這種人。
所以劉峰結(jié)婚,擺了八十八桌酒,數(shù)字吉利,場面哄鬧,符合了他的為人處事樣兒。
黃單跟陳越都來了,姜龍也在,還帶了他的女朋友,是親戚介紹的,穿著規(guī)規(guī)矩矩,人長的秀氣,從事的職業(yè)是初中物理老師,就是他上過的那所初中,倆人有話題聊,光是物理這一塊的知識就能聊個沒完。
兩家已經(jīng)定過親事了,日子安排在明年初八,說是找人算過的好日子,沒辦法,老一輩信這個,怎么說都沒用。
劉峰為結(jié)婚買了新房,裝修家具上面都花了心思,這會兒他家快被親戚朋友給擠爆了,他的伴郎團(tuán)全是同學(xué),姜龍是其中一個,統(tǒng)一穿了白西裝,配的男襯衫。
姜龍問黃單,“宋叔叔人呢?還沒到?”
黃單說,“在路上?!?
陳越給黃單整理了一下領(lǐng)結(jié),一旁的姜龍看慣了,見怪不怪,哪天要是看不到還會不習(xí)慣,他女朋友知道一些事,沒有露出抵觸的表情。
劉峰叫上黃單他們?nèi)タ磧和浚掷镄虚g都是得瑟的意味,“怎么樣,不錯吧?看到嬰兒床沒有?我自己做的?!?
姜龍不信,“你做的?不可能!”
劉峰的臉扭了扭,“怎么不可能了?我還有一大把圖紙的草稿呢,你還別不信,我就有這本事。”
姜龍翻了個白眼,“操,尾巴都翹上天了,今天你是新郎,哥們給你面子,你翹著吧,下次等我翹尾巴的時候,你別使壞就成?!?
陳越問劉峰要了圖紙,打算給倆孩子也做張床。
劉峰的胳膊肘撞撞他,好奇的問道,“孩子名兒取了沒有?”
陳越說,“老大叫大寶,老二叫二寶,大名還沒取,我爸要回去翻字典,起碼得翻一兩個月?!?
“……”
黃單的手機(jī)響了,宋閔打的,說自己快到了,他下樓去接,陳越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宋閔就在c城,車流高峰期對他的影響不是很大,他不需要提前一天到,也不需要住酒店,當(dāng)天過來當(dāng)天回去,很方便。
劉峰一伙人看到宋閔,心里都不禁感嘆,殺豬刀從宋閔跟黃單的身邊飛過,沒舍得刮一下,對他們卻一刀一刀的刮,把他們刮的不成樣子,真不公平。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有的人喜歡旅行結(jié)婚,覺得沒必要大擺酒席,有的人覺得一生就結(jié)一次婚,應(yīng)該盡可能的辦好,邀請親朋好友聚一聚,熱熱鬧鬧的把事給辦了。
劉峰就屬于后者,他在婚禮這件事上很舍得花錢,鉆戒也買了,什么都沒漏掉。
婚禮上放著劉峰跟他老婆的婚紗照,主持人的普通話不太標(biāo)準(zhǔn),帶著點港臺腔,氣氛卻很活躍,節(jié)目較多。
吃飯在隔壁,老同學(xué)們是男士一桌,女士一桌,分開安排的,全都扎堆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生活對女性太不近人情了,陳燕錢夢她們化了妝,還是能看得出來,歲月留在她們臉上的痕跡越來越重,不笑的時候眼角有細(xì)紋,笑起來更是擠成一團(tuán),白頭發(fā)集中在頭頂跟耳邊兩側(cè)。
反觀男士們,除了身材發(fā)福,臉上油光光的,頭發(fā)依舊黑亮,也沒什么黑眼圈。
桌上的人在聊之前搶捧花的事,還在打光棍的都覺得可惜。
姜龍嘖嘖,“捧花搶了沒用啊,當(dāng)年你跟陳越結(jié)婚,我和劉峰擠的快沒型了,捧花卻掉到了后面的宋叔叔手里,結(jié)果呢,劉峰今天結(jié)婚,我明年,宋叔叔還是一個人。”
黃單往宋閔所在的位置看,見他繼續(xù)夾菜吃,沒什么反應(yīng),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
十一月份,城堡里來了兩個客人,他們是一對夫妻,有著一樣的身高,體型一個纖瘦,一個健壯,往大廳里一站,身上散發(fā)出的氣場強(qiáng)大,柴犬亦步亦趨的跟著主人不敢離開一步。
黃單看著面前的人,“三哥,你怎么過來了?”
陳又撥弄發(fā)絲,他的臉很蒼白,透著一股子病態(tài),眼角的那顆淚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孤傲又清冷,“我跟我家那口子每年都會選一個星球旅行,今年輪到了地球?!?
黃單哦了聲,“還有別的事吧?!?
陳又將右腿架在左腿上面,夸贊道,“聰明?!?
黃單等著下文。
陳又說,“你家那口子看管的主系統(tǒng)網(wǎng)域里面存放著無數(shù)個任務(wù)世界,建造那些世界的數(shù)據(jù)都是從現(xiàn)實世界復(fù)制過來的,有的原封不動,有的打亂了重組,最近我發(fā)現(xiàn)你跟宋閔的家鄉(xiāng)出了點事,那個世界的一個孩子去了平行世界,不是你們穿越過來的這個世界,是另一個平行世界,懂我的意思?”
黃單點頭,“你繼續(xù)?!?
陳又說,“如果他能回去,你們也能?!?
黃單挑了下眉毛,“三哥,你是不是還有重要的東西沒說?”
陳又輕笑,整個人都鮮活了過來,身上的禁||欲氣息瞬間消失無影,“還真是瞞不過你,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那孩子穿越過去以后多了一項能力。”
黃單說,“需要我做什么?”
陳又拿了盤子里的大白兔吃,“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暫時頂替我的位子,幫我留意一下那孩子的動向,有異常標(biāo)記一下,等我回來處理?!?
黃單蹙眉,“我不行。”
陳又吃著糖,“小弟,你這么聰明,一定沒有問題的,你家那口子會幫你,我還跟其他幾個系統(tǒng)工作者打了招呼?!?
黃單,“……”
他揉揉額頭,“三哥,你幫我一個忙?!?
陳又什么也沒問,就直接給了黃單一個答復(fù),“等那個人死了再說?!?
黃單曉得三哥知道的事情很多,所以他不奇怪對方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你能弄到一副身體嗎?像宋閔那樣的?!?
陳又輕描淡寫,“能啊,主系統(tǒng)都能辦到?!?
黃單松口氣,下一秒就聽到對面的人說,“不過有條件的,符合條件了才能為他創(chuàng)造一副。”
茶室里面,厲嚴(yán)跟陳越各坐在棋盤一邊,一人手拿白子,一人手拿黑子,慢悠悠的下起了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干脆找點事做,也能避免尷尬。
陳越先開的口,“厲先生,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吧?”
厲嚴(yán)說有兩百年了。
陳越羨慕這個驚人的數(shù)字,要是他也能跟黃單在一起那么長時間就好了,那話怎么說的來著,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一時走神下錯了棋,不得不認(rèn)栽。
厲嚴(yán)見機(jī)攻城略地,“下棋的時候走神,神仙也救不了?!?
陳越不在意,一盤棋而已,他輸?shù)闷?,“想必厲先生了解一點我老婆的情況,他是實驗品,痛覺神經(jīng)異于常人,一點小磕小碰就能疼的要死,我事業(yè)發(fā)展的很順利,錢也賺的越來越多,卻幫不上他什么,他疼起來,我一點辦法都使不上?!?
厲嚴(yán)說,“我是知道一些,不過目前來看,我愛人也沒有解決的辦法,以后不好說?!?
陳越失望的嘆口氣,他又走神,這盤棋不用往后走了。
厲嚴(yán)一顆顆撿著白子,他把這次過來的目的說了,“你現(xiàn)在的工作崗位接觸到我愛人的事不是什么難事,應(yīng)該也知道他當(dāng)初為了晉升成為主系統(tǒng)參加考核的事情,他融入了兩種性情,有時候像小太陽,有時候就是塊冰,動不動就說要把我送進(jìn)冬眠空間?!?
“所以每年的旅行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我要跟他一路同行,不然他不但會把我送進(jìn)冬眠空間,還會威脅修改我的指令讓我給他唱《雙截棍》,最少二十遍?!?
“……”
陳越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愛情故事很勵志,一個防火防盜,洗衣燒飯,什么都做的多功能智能體有了自主意識,開始撒下天羅地網(wǎng),最終得到自己的創(chuàng)造者,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有的今天。
離開時,陳又跟厲嚴(yán)說悄悄話,厲嚴(yán)給他把后面的帽子拉上來,意有所指道,“如果經(jīng)不起時間的考驗,又怎么可能留得住幸福?”
陳越跟黃單都聽見了,倆人相識一眼,關(guān)上門膩||歪去了。
第二年的年初八,大雪將整個小鎮(zhèn)染白。
姜龍這邊結(jié)婚的習(xí)俗挺多,婚床要找人先睡一晚上壓一壓,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習(xí)俗,一代代傳下來的。
上午姜龍一伙人去接新娘,被追著抹一種紅紅的東西,抹的滿臉都是,還不好洗,哪家辦喜事都一樣,不會有人在這樣大喜的日子發(fā)火,鬧的大家都很尷尬。
嫁妝大同小異,喜被里面塞紅棗桂圓,糕,皮箱跟水桶里放紅包,誰搬就是誰的,枕頭,鞋,臉盆,漱口杯,梳子等用品都有,一律都是大紅色。
婚車過鄉(xiāng)鎮(zhèn),街坊四鄰攔在前面不讓走,車?yán)锏娜艘饷嫔⒁话严蔡牵绻€不肯離開,那就得散煙,也不是多貴的煙,就是鬧一鬧,喜慶。
姜龍的經(jīng)濟(jì)情況不錯,算是鄉(xiāng)鎮(zhèn)上有名的老板,他不好拿紅梅廬山之類的煙,就帶了一條中華跟兩條玉溪,到家的時候只剩下煙盒,糖也散光了。
炮竹聲噼里啪啦的響,新郎新娘到了。
門前放著一個火盆,新娘要從上面跨過去,樓梯上還鋪了很多秸稈,她上一層臺階就踩一次,寓意節(jié)節(jié)高。
姜龍到樓上時,還不忘朝院子里的黃單他們露出一個笑臉,今天的他最帥。
劉峰顧著他大腹便便的老婆,生怕對方有哪兒不舒服,黃單跟陳越說著什么,就宋閔還是一個人,他沒什么變化,站在兩對夫妻里面,顯得格格不入,面上雖然沒露出一絲一毫失落的表情,熟悉他的人卻能看得出來,他比去年更寂寞,也更孤獨。
有人往宋閔那兒看,單身未婚,氣質(zhì)跟外形都非常出色,很引人注目。
黃單要跟陳越上樓去看新娘,他喊了宋閔一塊兒去,邊走邊說,“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感冒了?”
宋閔說沒有,“就是沒睡好?!?
黃單的腳步一頓,他想起宋閔吃安眠藥的事,忍不住說了一句記不清說過多少次的話,“你跟我回去吧。”
宋閔的回答跟之前的每次一樣,“不用了?!?
雖然朝夕相處了幾十年,到底不是父子,任務(wù)失敗以后,宋閔就不想再跟黃單住在一起,因為他拿掉了人設(shè),自己的真性情暴露出來是早晚的事,他會不適應(yīng),維持現(xiàn)狀就很好。
黃單踩著秸稈,“一個人住會孤單。”
宋閔說,“我習(xí)慣了?!?
黃單提議道,“不如養(yǎng)只貓?小狗也不錯,小布丁就很乖順,一點都不鬧騰?!?
宋閔搖頭,他養(yǎng)自己都覺得費勁,哪還有功夫養(yǎng)貓貓狗狗。
樓上人挺少的,客廳里的電視開著,幾個小孩子坐在那吃吃喝喝,他們見著黃單幾人,個個都老實起來,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害羞。
黃單去了新房,挺寬敞的一間,新娘坐在床邊,姜龍在跟她有說有笑,倆人的甜蜜味兒蔓的整個房間都是。
劉峰把姜龍叫到一邊,聲音卻沒怎么壓低,說給大家伙聽的,包括新娘子,“你媽一個勁的往我老婆肚子上瞅,她想抱大孫子的心恐怕連你家的那只大黃狗都知道。”
姜龍笑瞇瞇的說,“這事兒急不來,得隨緣?!?
劉峰心說隨緣個屁,多努把力不就有了嗎,不努力還想當(dāng)?shù)?,做夢呢,“我老婆懷的雙胞胎,要不讓你老婆摸摸她的肚子沾沾喜氣?”
姜龍說這個好,他手舞足蹈,三十多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劉峰,“……”爹都沒長大呢,娃還是隨緣點好。
宋閔沒進(jìn)新房,他在客廳里站著,目光透著窗戶望向遠(yuǎn)處,不知道在看什么,想的又是什么。
陳越剝了個大白兔送進(jìn)黃單嘴里,“人沒吃過糖,不會生出想去嘗一嘗的念頭,不感興趣,不好奇,也覺得無所謂,但是只要嘗到了一點點,就忘不掉那個甜味兒,怎么都忘不掉?!?
黃單一邊的臉鼓了一塊,聲音模糊道,“聽不懂?!?
陳越又剝了個自己吃,滿嘴都是奶香味,“老婆,你聽得懂。”
黃單說,“不懂。”
陳越跟黃單較真,眼中帶笑,“你懂。”
黃單不想跟他說話了。
陳越砸吧嘴,“初戀是很難忘的,也需要過幾年,也許要十幾年,也許永遠(yuǎn)忘不掉,作為一個過來人,我這話的可信度絕對沒有問題?!?
黃單扭頭,“嗯?”
陳越湊在他耳朵邊,“在宋閔之前,魏時晉沒對誰動過情。”
黃單面上露出幾分驚訝,視線越過陳越去看窗戶那里的宋閔,心想那個人會回來的吧。
陳越收到他爸發(fā)的視頻,他點開,畫面里是兩個小孩在幫忙包湯圓,像模像樣,“你有沒有覺得咱家老大很怕老二啊?”
黃單說,“是有點。”
陳越嘖嘖,“何止是有點,你看看這個視頻,大寶要喝可樂,二寶不讓他喝,他就乖乖的放回去,這慫樣兒跟他爸我有的一拼?!?
黃單湊過去看,認(rèn)真的說,“怎么都不要緊,只要他們健健平安的就好?!?
陳越快速在他臉上親一口,滿臉寵溺的笑意。
又是一年的冬天,宋閔拿出本相冊翻翻黃單寄來的那些照片,覺得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他從頭翻到尾,翻了兩遍以后放回抽屜里,無所事事的下樓溜達(dá)。
小區(qū)里沒什么人影,宋閔溜達(dá)了一圈,冷的萬念俱灰,他拍掉肩頭的雪原路返回,想想又出了門,去對面的超市里買了點水果。
拿卡的時候,宋閔打了兩個噴嚏,他沒當(dāng)回事的提著袋子回去了。
宋閔出電梯右拐進(jìn)走道里,他的身形猛地一滯。
門口倚著個人,穿身皮夾克,黑了很多,留了小胡子,寸板頭,儒雅斯文不見,變的剛毅堅硬,左邊眼角那里還有道疤,不長,沒毀容,多了幾分難的男人味,他的腳邊放著一個黑色行李包,嘴上叼著根煙,快燃到頭了,上面掛著條長長的煙灰。
魏時晉嘴邊的煙抖了抖,他拍掉胸前的煙灰掐了煙笑,“大叔,我回來了。”
宋閔把手里的袋子遞過去讓他拿著,自己去摸大衣口袋拿鑰匙,摸完左邊口袋又去摸右邊,都摸了個空才想起來鑰匙在褲兜里。
門打開,魏時晉一手拎著水果,一手提著行李包跟在男人后面進(jìn)去,他抬腳踢上了門,將走道里的清冷隔絕在外。
時間既可怕又很可愛,它能為你分辨出這世上的所有東西,尤其是感情,是真是假,時間會給你最準(zhǔn)確的答案,也許不是你想要的,也許就是你想要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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