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看了一篇，輕嘆口氣，滿滿一大箱子，為什么離開后才能毫無顧忌地愛呢？<p>
巧慧捧出一包東西，木然道："小姐沒說這些東西怎么辦。奴婢本想留著的，可想著也許給皇上更好。"<p>
胤禛打開包裹，隨手拿起首飾盒旁的細(xì)長紅布包，解開竟是一只白羽箭，似乎已經(jīng)被摸挲了千萬遍，整個箭桿光滑無比，胤禛微微詫異了一瞬，驀然反應(yīng)過來，本以為不可能再痛的心，居然又是一下徹骨刺痛，身子一軟，癱坐在椅上，胤禛手中緊緊握著箭，"她臨去前說什么了嗎？"巧慧道："沒有話給皇上。"胤禛長嘆一聲，心中的淚意終是泛到了眼中，扭過頭道："你們先出去，朕想獨(dú)自和若曦呆會。"<p>
允祥和巧慧忙退出，巧慧低聲對允祥道："十三爺，小姐有東西給你。"兩人進(jìn)了巧慧屋子，巧慧點亮燈，從懷里掏出封信和布條遞給允祥，允祥越看眉頭越緊，看完后出了會子神，把信在蠟燭上燒了。拿著布條看了一眼，輕嘆口氣，收進(jìn)懷中。<p>
巧慧又捧了一個紅木匣子出來，"小姐沒什么富裕的銀子留下，這些東西讓我分一半給王喜王公公，不過……"允祥道："若曦走后不久，王喜就失足落水淹死了，這些錢財他已用不上。"巧慧愣了一瞬，輕聲道："不過小姐當(dāng)時說完這話，嘆了口氣又說王喜是聰明人，這些大概用不上了，轉(zhuǎn)贈給他的父母弟弟吧！"允祥點點頭，"皇兄已經(jīng)厚賜了王喜的家人。"<p>
允祥看著巧慧柔聲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巧慧道："主子和小姐都留了不少財物給奴婢，小姐說，隨奴婢心愿?？膳驹敢馊シ坛袣g格格。小姐留了個玉佩給格格。"）允祥點頭道："我本也想接你回府的，可又不愿勉強(qiáng)你。既然你自個愿意就更好。接了承歡回來，也不怕沒人管束她了。"<p>
雍正四年三月<p>
允禩、允禟削去宗籍，其子孫俱撤去黃帶，其有品級的婦女一并銷去品級。正藍(lán)旗都統(tǒng)音德等將允禩、允禟等更名編入佐領(lǐng)事議奏請旨。得旨："爾等乘便行文楚宗，將允禟之名并伊子孫之名著伊自身書寫；允禩及其子之名亦著允禩自行書寫。"本月十二日，允禩自改其名為"阿其那"，意為"俎上之魚"，改其子弘旺名"菩薩保"，祈求雍正能像菩薩一樣的大慈大悲，免弘旺一死。允禟拒不改名，五月十四日，雍正將允禟改名為"塞思黑"，意為"討厭鬼".<p>
雍正四年八月<p>
諸王、貝勒、貝子、公，滿漢文武大臣公同議奏"阿其那"允禩罪狀四十款，議奏"塞思黑"允禟罪狀二十八款，議奏允禵罪狀十四款。諸王大臣等請將阿其那、塞思黑、允禵即正典刑，以為萬世臣子之炯戒。<p>
胤禛命塞思黑回京置罪，允禟一路談笑如常，面無懼色。胤禛怒，命監(jiān)禁于保定，嚴(yán)加看管。<p>
胤禟被羈押于小屋，四面圍以高墻。胤禟入居后門立即被封閉，吃喝拉撒俱在其內(nèi)，院子四周由官兵晝夜輪班看守。胤禟監(jiān)禁期間的日用飲食之物都按犯人之例供給。<p>
坐于黑室中，披頭散發(fā)的允禟笑道："十三弟不在京城享福，怎么跑這里來了？"往日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九哥，面色青黃，屋內(nèi)氣味騷臭，唯一沒變的就是眉梢眼角的桀驁，允祥心里本有的幾分恨意散去，淡淡道："我受人之托來給九哥送東西。"<p>
允禟看著從小窗內(nèi)遞進(jìn)的小瓷瓶未動，允祥道："鶴頂紅。"允禟一愣，忙伸手接過，"為何？難道皇上已經(jīng)折磨夠了？終于肯給我們一個痛快了？"允祥道："皇兄怎么可能這么輕易饒恕你。若非你，弘時怎么會和皇兄父子疏離？玉檀怎么會死？若曦的孩子能掉？她又怎么會選擇離皇兄而去？以至最后天人永隔。十分心痛必要我們承受五分，你做到了！"<p>
允禟笑著拋了拋手中的瓶子道："那你這是為誰而來？"允祥道："若曦托我的。"允禟呆了一下道："她已經(jīng)走了多久了？"允祥道："她說如此做只為了自己妹妹，你可以依舊討厭她。你若愿意領(lǐng)玉檀的情就留下藥，若不愿意可以還給我。"<p>
允禟心內(nèi)牽痛，女人對自己而不過兩個用途，一個是用來穿的，身子怎么爽怎么來，一個是工具，籠絡(luò)人心，刺探消息。而這些女人對他的想法，他心中也一清二楚。可玉檀，他似乎懂又似乎不懂，還是能懂卻不愿懂？<p>
冰天雪地里，被鞭子抽得血跡斑斑卻不肯松手的瘦丫頭；握著筆，忽然被自己摟在懷里嚇得渾身戰(zhàn)抖的清秀少女；站在宮墻的角落處默默凝視自己的宮女。<p>
沉默半晌后低聲道："我領(lǐng)了！"允祥從小窗內(nèi)扔進(jìn)一塊布條，看了允禟一眼道："就此別過！"<p>
允禟直等到允祥腳步聲消失良久，方撿起布條，"……玉檀不悔！無怨！……"不悔！無怨！為什么不是恨？為什么？允禟放聲大笑起來，若曦，你不愧是老四的女人，比他還狠！他只能折磨我們身子，我依舊談笑以對，不過一死而已?？赡憔尤蛔屛疫B死都不能安心，要心帶后悔憐惜。<p>
八月二十七日，胤禟逝，時年四十三歲。<p>
雍正四年九月<p>
允禩把玩著手中的小瓷瓶，笑問："你這樣一而再地幫我們，皇上不會責(zé)怒于你嗎？"允祥淡淡一笑道："回頭我告訴皇兄是若曦臨終的意思，皇兄即使生氣，也不會說什么的。畢竟皇兄連若曦想見他最后一面的愿望都未滿足，這么點小心愿總不會再讓若曦失望。"<p>
允禩靜默了會道："我去后，如果可以保住全尸，麻煩你將明慧的骨灰與我合葬，如果是被粉骨揚(yáng)灰，那也麻煩你把她的與我撒在一起吧！生前我未能做到與她長相廝守，死后希望能遂了她的心愿。"允祥心中酸楚，用力點點頭。<p>
允禩猶豫了下道："弘旺……"允祥鄭重地道："皇兄不會降罪于弘旺的。"想了想又道："八哥請放心，我在一日必看顧他一日。"<p>
允禩道："十三弟為我所做一切，今生是無以為報了！"說著理了理長袍，向允祥行了一個大禮，允祥急得在窗外直說："八哥，不可！"<p>
允禩行完禮后，轉(zhuǎn)身面朝墻壁而坐，再不回頭。頭發(fā)梳理的紋絲不亂，背脊雖瘦卻依舊直挺。<p>
允祥凝視半晌，向允禩靜靜行了一禮后轉(zhuǎn)身離去。<p>
九月十四日，允禩亡，時年四十六歲。<p>
雍正八年五月<p>
怡親王允祥薨逝，胤禛諭令恢復(fù)原名允祥。下諭列舉允祥一生功德，配享太廟，謚號曰賢，以"忠敬誠直勤慎廉明"八字加于謚號上，又用自己的藩邸積蓄，為允祥修建陵園。<p>
雍正八年臘月三十<p>
光線一絲絲收攏回西邊，落日半躲在云后，撒出紅橙黃金，映得朵朵暮云象熔了的金子般，將半邊天空化成火海。又抖落赤朱丹彤，在紫禁城連綿起伏的琉璃瓦、金頂上濺出無數(shù)奪目的亮點，白日里莊嚴(yán)肅穆的紫禁城籠罩在一團(tuán)金碧輝煌中，宛若天宇瓊臺，華美不可方物。<p>
胤禛立在景山頂端，身子沐浴在輕柔的暖光中，俯瞰著橫在他腳下的整個紫禁城，眼睛深處卻空無一物，宛如荒漠上的天空：遼遠(yuǎn)、寂寞。<p>
愛與恨都已離去，只剩他了。<p>
注：<p>
雍正十三年十一月，胤禛駕崩，時年五十八歲。廟號世宗，乾隆二年三月，葬清西陵。<p>
圣祖十子允礻我，乾隆二年，得釋，封輔國公。乾隆六年，卒，詔用貝子品級祭葬。<p>
圣祖十四子允禵幽禁于壽皇殿內(nèi)。乾隆十二年，得釋。乾隆十三年，晉恂郡王。乾隆二十年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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