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著敏敏笑說："來給朕說說，你那些月亮，雪的都怎么弄的。"敏敏看了我一眼，笑回道："起先的幽藍燈光和起伏水波，是用藍紗覆地，下有藍色小燈籠，燈光透過藍紗照出來，在一片黑色中，看上去就是幽幽藍色，再命人在臺子下面用扇子輕扇，自然就有水波浮動的感覺。月亮也是同理，用竹篾搭好圓圈，繃上淡黃紗，周圍附著小燈籠，燈籠的罩子是用銀線織的，只向著月亮的那面用透明薄紗，這樣光不外泄，全打在黃紗上，在夜色中就如一輪圓月了。升起和降落用繩子固定好，背后有人控制。我實際上是在背后搭建的平臺上跳舞的，底下的眾人透過月亮看過去，就好似在月亮里跳舞。月亮明暗事先試驗過，通過每根蠟燭的多少就可以決定了。紅梅是用真樹，配上上等的宮絹扎成的花，在燈光下看著也就似幻似真。梅花香是極品的梅花露，特命人在暗處用火加熱，再用扇子送出香氣，自然就是梅香浮動。雪花是用近乎透明的薄絲裁減而成，再混雜一些細碎棉花，上頭宮女輕灑，再用大扇子用力扇就可以了，燈光一點點變暗，也是為了讓雪花看上去更真。"<p>
敏敏一口氣沒有停歇地說完，康熙聽得微怔，瞟了我一眼道："難為你和若曦的這番心思了！"<p>
敏敏笑笑未說話，我忙俯身說："其實就是材料齊全，都要上等，然后多練，講究所有人之間的配合，說白了很簡單，這些場面也就是砸銀子！最后好不好，關(guān)鍵還在敏敏格格！"<p>
康熙笑道："砸銀子也要砸的到點子上才行！早知道你有這本事，宮里的宴會歌舞倒是該讓你去操持。"我忙陪笑說："奴婢也就這么點本事了，不過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已經(jīng)黔驢技窮！萬歲爺就莫要為難奴婢了！否則只怕下回萬歲爺看完歌舞要責備奴婢，怎么只是把月亮換成太陽，嫦娥變成烏鴉了呢？"<p>
話音剛落，下頭的阿哥大臣們都笑起來，康熙笑斥道："看把你精乖的！明擺著是偷懶都有那么一籮筐的話！"我低頭笑回："奴婢不敢！"<p>
康熙笑著又夸贊了敏敏幾句，然后賞賜了她一柄玉如意。蘇完瓜爾佳王爺目注著敏敏磕頭領(lǐng)賞后，笑對康熙道："臣想賞若曦件東西！"康熙笑道："再好不過！朕今次就省下了，這丫頭專會從朕這里討賞，這些年也不知道算計走了多少好物件！"<p>
蘇完瓜爾佳王爺一面笑著，一面從懷里拿出個玉佩遞給侍立一旁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雙手捧著遞給我，我忙跪下謝恩，蘇完瓜爾佳王爺看了眼敏敏道："同樣的玉佩敏敏手里也有一塊！敏敏本來還有一個孿生姐姐，她們出生后，本王喜難自禁，恰好又得了塊美玉，特命人去雕琢兩塊玉佩，沒想到玉佩未成，她姐姐就夭折了！"說完，蘇完瓜爾佳王爺輕嘆了口氣。眾人未料到這塊玉佩竟然是這么個來歷，全都神情微驚，定定凝視著我。<p>
我磕了個頭，手捧玉佩對蘇完瓜爾佳王爺說："這塊玉佩寄托了王爺?shù)乃寂?，奴婢實在不敢接受?蘇完瓜爾佳王爺笑了笑說："本王既賜給了你，就沒有什么敢不敢的了！"說完看著康熙，康熙微微笑著對我說："收下吧！"我又磕了個頭，收起了玉佩。<p>
場面冷寂，各位阿哥都面帶思索地目注著我。我實在琢磨不出這塊玉佩具體代表了什么？蘇完瓜爾佳王爺如此做到底又向康熙傳遞了個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敏敏，她卻只是甜甜地向我一笑，滿臉的欣悅歡喜！我心中一暖，暫時拋開了疑慮，也向她甜甜一笑！<p>
夜色漸晚，康熙畢竟年齡已大，耗不得太晚。吩咐了太子后，李福全陪著先走了，蘇完瓜爾佳王爺也隨著一同離去。他們一走，席上氣氛反倒越發(fā)輕快起來。佐鷹王子和十三相談甚歡，兩人豪邁時擊箸而歌，時而蒙語，時而漢語，興起時一仰脖子就是一碗酒。<p>
合術(shù)王子和九阿哥、十四阿哥對上了，三人劃拳喝酒，談笑炎炎。四阿哥帶著絲笑意看著十三和佐鷹王子，時而與他們舉碗一碰。八阿哥反倒是和太子爺側(cè)頭低聲笑語。其他眾位蒙古人和此次隨行的大臣也是各自喝酒談笑。<p>
我縮在陰暗處，看著眼前的一幕，雖知道自己是癡心妄想，但還是禁不住盼望時間能駐留在這一刻。只有歡笑，沒有爭斗！<p>
"姐姐，在想什么？"敏敏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側(cè)低聲問，我看著燈火明亮處的他們，喃喃道："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p>
敏敏低聲說："什么意思？"我輕聲說："只是感嘆你明天就要走了！相聚的快樂時光短暫而已！"敏敏輕嘆一聲說："不知明年能否見到？"兩人都默了下來。<p>
我整了整精神，對敏敏說："回去坐好，我送你一份離別禮！"敏敏問："什么？"我推推她，示意她回去坐，一面說："我去年答應過你的！"她聽后，出了會子神，輕嘆口氣轉(zhuǎn)身快步而去。<p>
我找人尋了笛子，輕握在手，朝十三的隨身小廝三才招了招手，他忙匆匆而來，俯身請安，我笑說："去請十三爺過來一下！"三才聽完，又急急而去，在十三身旁低語，十三側(cè)頭對佐鷹王子笑說了兩句，又向太子爺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大踏步而來。<p>
十三帶著酒氣笑說："你今日這事可辦得夠漂亮，夠狠毒的！待回去，我再和你算帳！"我一笑說道："敏敏明日就要走了，你給她吹首曲子吧！此一別，不知何時得見，就算是送別吧！"十三點點頭，伸手接過笛子，問："吹什么呢？她可有特別中意的曲子？"我想了想說："就吹晚上她唱的那首歌。"十三握著笛子沉思了一會說："沒有刻意記譜子，怕吹不全！"我一笑，低聲哼了起來，慢慢哼完一遍，問："可記全了？"十三點點頭。<p>
十三攜笛而回，笑向太子爺請安，說："臣弟想吹首曲子助興，可好？"太子爺笑說："有何不可？都知道你笛子吹得好，可是總不肯輕易為人吹奏。今日難得你主動，我們倒是可以一飽耳福了！"在坐各位都拍掌叫好。<p>
十三一笑起身，橫笛唇邊，面向敏敏，微微一點頭，婉轉(zhuǎn)悠揚笛聲蕩出，敏敏一聽曲音，面色震動，定定看著十三。十三不愧是音律高手，梅之高潔不屈，伊人之深情盡現(xiàn)笛音中！<p>
在座之人都是面色微帶驚異，只有四阿哥、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面色如常。畢竟這是敏敏晚上剛剛唱過的曲子，此時十三吹來，平添了幾分曖昧。一曲未畢，敏敏眼中隱隱含淚，定定看著十三。佐鷹王子看了看十三又靜靜注視著敏敏，面色沉靜如水，眼神堅定似鐵卻又夾雜著心疼憐惜。我看著佐鷹王子，嘴角不禁微微上彎了起來，沒有嫉妒！沒有瞧不起！只是心疼憐惜！這是個奇男子！<p>
尾音結(jié)束，十三向敏敏彎了彎腰，又重頭吹起，敏敏站起，隨音而合：<p>
……雪花飄飄北風嘯嘯<p>
天地一片蒼茫<p>
一剪寒梅<p>
傲立雪中<p>
只為伊人飄香<p>
愛我所愛無怨無悔<p>
此情長留心間<p>
音色漸低，越去越遠，終不可聞！我腦中忽地浮現(xiàn)：音漸不聞聲漸消，多情總被無情惱！人若無情，也許才真正能遠離煩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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