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寶和魏之遠(yuǎn)這兩個崽子的相處模式,比每年妹子身上流行的衣服還要讓人費解。
通常是五分鐘之內(nèi)能在“互掐”和“和好”之間無障礙切換好幾次。
……比閃電還要迅捷無常,不是愚蠢的凡人們能跟得上的。
宋小寶在給魏之遠(yuǎn)起外號上,極盡其稀有的語天分,她最喜歡的幾個外號是“狗崽子”、“大眼燈”、“蘆柴棍頂?shù)难蚣S球”(簡稱“羊糞球”)、“小王八”“王八蛋”等等……魏之遠(yuǎn)則比較簡潔,通常“丑丫頭”三個字就能眨眼間殺她個干干凈凈。
不過那天以后,宋小寶對魏之遠(yuǎn)的稱呼忽然之間不再那么千變?nèi)f化了,她從此將其精簡成了一個“二哥”。
宋小寶停止了單方面的挑釁,在魏之遠(yuǎn)面前,她終于從一個討人嫌的熊孩子,變成了一個可人疼的小丫頭,魏之遠(yuǎn)投桃報李,自然也把對她的稱呼精簡成了“小寶”,從此,兩個小崽子從宿敵關(guān)系進(jìn)化成了正常的兄妹關(guān)系。
然而魏謙沒空對這些小孩子們的鬧騰與和好喜聞樂見,他們倆只要不動手,即使吵架了他也看不出來,和好了,他也同樣沒什么感覺,魏謙天生能做到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熟視無睹。
那天,魏謙給魏之遠(yuǎn)的小臉上抹完消腫的藥,臉上不動聲色,也沒什么表示,先別別扭扭地安撫了被他遷怒的小寶。
小寶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可憐巴巴的小眼神簡直讓人心碎:“哥,你還生我氣嗎?”
魏謙垂下眼,手指無意識地在身側(cè)捻了捻,他臉皮繃得嚴(yán)肅,心里卻尷尬又懊惱,面對他的寶貝妹妹,魏謙既沒有辦法像正常人一樣挺胸抬頭地說“對不起哥不該打你”,也不能干脆利落地?fù)u個頭說一句“不生你的氣了”。
倆人足足僵立了十多秒,魏謙才開腔說:“我……咳,我以后一個禮拜給你們倆十塊錢吧,你不是愛吃冰棍嗎?”
豎著耳朵旁聽的三胖聽了簡直要絕倒,服了這頭順毛瞇眼逆毛炸的驢。
魏謙擦干了小寶的眼淚,把她哄好,又把倆孩子趕去睡覺后,他這才走出家門,和三胖他們說:“找到這個人,我必須要廢了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和語氣收斂得幾近于平淡,就好像隨便一句“我游之傲視群雄全文閱讀。
大概就是從那時候,少年魏謙開始學(xué)會了喜怒不形于色。
三胖覺得,出于哥們兒義氣,他應(yīng)該附和,可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有一點隱隱地恐懼,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他沒好意思說,說出來顯得自己很慫。魏謙眼下是樂哥那的紅人,小賀他們多少有點巴結(jié)的意思,一個個信誓旦旦地說一定幫他找到這個人,三胖在旁邊拍了少年瘦削的肩膀,一個字也沒說。
表面上,是別人把話都說盡了,三胖他一切盡在不中,實際上,在三胖的內(nèi)心世界里,某種巨大的憂慮開始浮現(xiàn)出來。
打架,鬧事,甚至小偷小摸,這些都是混小子們的日常,盡管都不是好事,可捅不出大簍子,可魏謙只說了那么一句話,就不再提這件事了,轉(zhuǎn)身去和小賀他們客套地道謝。
三胖了解他,知道他這是在憋著大事,他感覺到那種孤注一擲、無法無天的殺意,覺得魏謙這是要瘋的前奏。
那一瞬間,三胖衷心地希望那個變態(tài)躲遠(yuǎn)一點,永遠(yuǎn)不要被魏謙找到。
魏謙確實要瘋,第二天就拆了石膏,轉(zhuǎn)到了妖魔鬼怪的夜場,這樣,他就能在白天繼續(xù)接送倆孩子。
那時候搖頭丸之類的新型毒品還沒能流行起來,相關(guān)的監(jiān)管也不嚴(yán),夜總會里什么都有,有早期的性工作者,也有病病歪歪的癮君子,有年輕人瘋狂的舞池,還有搖滾青年深夜狂歡的劇場。
通宵達(dá)旦,酒氣熏天。
兩碗黃湯上了頭,幾乎每天都有鬧事的。
魏謙對付得就是這一幫人。
他的胳膊剛長好,就開始了新一段密集的干架生活,他幾乎每天都要帶人打一架,每天凌晨都是一身酒氣一身傷的回來,短短的兩個月,魏謙就以瘋狗一般的姿態(tài),橫空出世,成了一個頗有名望的打手。
樂哥不虧待有本事的兄弟,那段時間讓他收入頗豐,而那個變態(tài)的消息,也一直有小兄弟在給他打聽。
可不知道是不是三胖少年的祈禱感動了上蒼,竟然真的一直沒找到。
魏謙的身體在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沖突中變得結(jié)實起來,也開始有人叫他小魏哥,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染上了真正的打手的危險的氣場,和當(dāng)年那個中午偷偷溜出學(xué)校跑到臺球廳蹭飯的少年判若兩人。
暴力,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在這種行為中,它能不斷地自我獎勵,自我加強(qiáng),最后改變一個人的人格。
沒有接觸過的人,永遠(yuǎn)也不會明白為什么會有人沉迷于暴力。它就像一劑毒品,能在一瞬間點燃身體里的腎上腺素,能用一種劍走偏鋒的方式建立起扭曲的自尊和自信、安全感、歸屬感、乃至于在小兄弟們畏懼的目光下,魏謙能在其中找到某種程度上的自我“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