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向那邊飛了過去,一路不知撞碎了多少元氣鎖,綠羽折斷,氣息狂流!
那邊是東南。
……
……
看著鐵盤上時明時暗的那些光點,黑袍再次發(fā)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很明顯,這一次他的嘆息源自他唯一的女徒。
忽然間,鐵盤上東南角的某處變得極其明亮,那些光線甚至照亮了黑袍里他的臉。
那是一張可以說是完美的臉,只是常年不見陽光,有些蒼白,又有些隱隱淡青,泛著死亡的氣息。
黑袍抬頭望向南方的夜空,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唇角微微向下——唇角向下往往意味著不喜,或者說情緒不高,但在他的臉上,卻多了些別的意味,就像是很濃的嘲諷。
鐵盤上發(fā)出錚的一聲脆響。
遠處夜空里的元氣鎖,悄然無聲地散開,不知殺死了多少驚起的飛鳥。
那道綠光的最前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只孔雀消失了。
兩個黑點般的身影,向著遙遠的地面墜落,不知是生是死。
幾乎同時,夜色遮住了星光,年輕的魔君不知道通過什么方式出現(xiàn)在千里之外的雪原上。他沒有對黑袍說話,也沒有看南客和陳長生墜落的地方,而是望向了原先那座雪嶺,顯得很感興趣,甚至有些興奮。
黑袍也靜靜望著那座雪嶺。
雪風(fēng)掀起黑布一角,露出他的半張臉來,可以看出他的神思有些復(fù)雜。
他仿佛在看故鄉(xiāng)。
或者,是因為那里有故人的緣故。
……
……
當年輕的魔君把那根石杵刺進父親的小腹里時,當那道神秘的光柱穿越星河落在雪嶺上時,大陸很多地方都生出了感應(yīng),離宮與甘露臺,圣女峰與白帝城,甚至更遙遠的大西洲乃至南海龍島,都知道有大事發(fā)生,而當北方星域的那顆天君星驟然黯淡之后,所有的觀星臺都觀察到了這個異象。
按照推算出來的結(jié)果,分布在寒山一線的大周軍隊收到了軍令前去調(diào)查,本應(yīng)最快做出反應(yīng)的高陽鎮(zhèn)卻因為接二連三的劇變陷入混亂之中,根本沒有人想到翻越雪嶺去探個究竟。
別樣紅出現(xiàn)在雪嶺那邊。
兩年時間過去了,在天書陵之變里身受重傷、眼看著便要死去的他,依然還活著,并且傷勢盡復(fù),境界實力更是再進一步,在如今的八方風(fēng)雨里隱隱要占據(jù)首位。
即便是他,一夜時間縱馳數(shù)千里路,尾指上系著的那朵小紅花也不免顯得有些委頓。
當年魔君入寒山殺陳長生之時,天機老人示警天下,別樣紅從江南而至寒山也沒用多長時間,長距離兼程,便是白帝城的金玉律也遠遠不如他,然而今夜他卻不是最早到的那個人。
最早到的人是一名書生。
別樣紅在西陵名勝萬壽閣里讀書多年,腹有詩書氣自華,但他不敢在這個人面前自稱書生。
魔君行走世間常以書生的打扮示人,但哪怕是他在這個人面前也不好意思自稱書生。
這個人看的書實在是太多了。
他在故鄉(xiāng)看書,在洛陽城里看書,在京都看書,在離宮看書,在皇宮看書,在天書陵里看書,在雪原看書,夢回吹角看書,醉里挑燈看書,在茍寒食和陳長生、余人之前,只有他看遍了三千道藏。
后來他還開始教書,在摘星學(xué)院教了數(shù)十年,教出無數(shù)名將,直教魔君白頭。
他就是千年來最出名的那個書生,王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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