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今日沒說過一句話。
四輪車進了門,檐下侍奉的人往里邊送熱水。姚溫玉坐里間看書,喬天涯摘了刀,站外邊看著自己的琴。
過了良久,下人都退了出去,把門輕輕合上了。平日姚溫玉洗澡都是喬天涯親力親為,不假借別人的手。元琢愛干凈,不沐浴就不會入睡,每次喬天涯給他擦頭發(fā)也是安安靜靜地坐著。
他似乎接受了自己如今的丑態(tài),但僅限于此,不允許喬天涯以外的人再看,這就是他能忍受的底線。
喬天涯站了將近半個時辰,終于聽見里間的姚溫玉低聲說:“……喬松月?!?
喬天涯虛點在琴弦上的手指停頓下來,卻沒有回話,像是沒聽見。
姚溫玉靜了一會兒,說:“……該睡了?!?
檐下的鐵馬搖動,把風里的寂寞也帶了進來。隔著垂簾,姚溫玉看見了喬天涯投在垂簾上的影子,他似乎站了挺久,聞聲頓了頓,就掀簾進來了。
燭光很暗,這個時辰的姚溫玉不要明亮,這是他一日內羸弱無助的開始?;⑴@在被褥里,拍著被角玩,渾然不知室內的尷尬。
姚溫玉還沒有收拾好眼神,喬天涯已經神情自若地俯身過來,把他從四輪車上抱了起來。衣物相觸,喬天涯把姚溫玉的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背,姚溫玉在觸碰到喬天涯背部時輕輕蜷起了手指。
元琢很內斂,那是君子的教養(yǎng)。
喬天涯解著姚溫玉的頭發(fā),他在這個時候眼神專注……專注得過分,讓姚溫玉不能對視,只能垂眸避開。衣裳脫到里衣時,姚溫玉輕聲說:“不要了?!?
喬天涯停頓少頃,拉著他腰帶的手沒放開。
姚溫玉忽然攥緊領口,露出類似惱怒般的神色,他說:“不要了!”
“不要什么?”一直沒開口的喬天涯看向他,神色平靜。
姚溫玉那句“不要碰我”卡在喉嚨里,他帶著血絲的眼睛看著喬天涯,好像喬天涯是什么洪水猛獸。他手掌微微顫抖,說出口卻還是:“……不要了。”
姚溫玉抿緊唇線,他掙扎起來,摁著喬天涯的胸口,抗拒喬天涯的觸碰。
藤椅發(fā)出“吱呀”聲,模糊的銅鏡晃動著青白,寬袍和烏發(fā)都掙扎在喬天涯的臂彎里,像是急于隨風逃跑的春葉。喬天涯任由他鬧,在他即將滑到地上時忽然翻倒了藤椅,拽住了姚溫玉的手腕,用力地摁在了氍毹間。
“你想干什么?”喬天涯一手摁著姚溫玉的手腕,一手卡正了姚溫玉的臉,“讓我把你就這樣扔進去,還是扔在這里?”
姚溫玉被迫抬高了頭,他呼吸急促,閉上眼,咬得唇間泛白。喬天涯松開捏住他下巴的手,抵在他唇間,不讓他這么咬。喬天涯的手指卡了進去,被姚溫玉像是泄憤一般的咬住了。
“你怕什么?”喬天涯讓他咬,神情微寒,“那又不是你的錯。”
昨晚醉酒的元琢是很不同,他輕快地忘記了雙腿的痛苦,在浴桶里因為觸碰有了反應。貴公子也是人,他失去的是腿,不是作為男人的一切。他這樣年輕,同樣有不為人說的隱秘欲望。可是他連自褻的機會都沒有,他每夜都暴露在喬天涯的眼睛里——然而他根本沒有接受這樣無能的自己。
“怎么了,”喬天涯狠聲說,“因為我不是個女人所以覺得委屈嗎?我手上功夫還沒差到那個地步吧。”
“別說了,”姚溫玉流露出痛苦,他躺在這里,只能頹唐地喊著,“別說了!”
滾到一邊的藤椅撞到了小衣架,衣架跟著傾過來,砸在喬天涯背上,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燭光搖曳里,喬天涯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在憤怒。
“你怎么看自己?”喬天涯說,“把自己當作謫仙嗎?有欲望是錯嗎?你——”
“我沒有!”姚溫玉雙眸通紅,他聲音顫抖,極其艱難地說,“我沒有那種……我不需要!”
他不能淪落到那種地步,把最后的體面都殺掉。他還剩什么啊?他只有這點尊嚴了,這點尊嚴支撐著他坐在人前,以這副羸弱的姿態(tài)坐到人前,接受所有人的憐憫。
姚溫玉在顫抖里淌出了眼淚,那是他不情愿的事情,但眼淚就像無法站立的雙腿一樣不再受他的控制。他恥于面對這樣的自己,正如他不敢正視自己所剩的欲望。
喬天涯胸口起伏,他忽然把姚溫玉翻了過去。
姚溫玉預感到什么,他恐慌地睜大雙眼,被喬天涯從后抱在懷里,解開了里衣。他劇烈掙扎著,摁著喬天涯的手臂,說著:“我不要!喬松月,放開我,放——”
喬天涯摸到了姚溫玉的手,他把它拽到了自己的掌心,帶了下去,用疊交覆蓋的方式握住了姚溫玉的羞恥。他這樣抱著姚溫玉,在交頸時聽見了姚溫玉在哭。
昏暗的燭光熄滅了,他們緊密地貼在這里。姚溫玉面朝著氍毹,在難以忍受地羞憤里淌濕了面頰。他喉間逸著壓抑的哭聲,那是他敗在喬天涯手里的尊嚴,還是他看清楚的自己。他在嗚咽里喘息,空出的手死死地攥著喬天涯的衣袖,在喬天涯滑動的手掌里感受到了被褻瀆、被擊碎的歡愉。
“你殺了我……”姚溫玉逸出哽咽,他沙啞地說著,“喬松月……我恨死你了……”
喬天涯手掌滑動著,在那黑暗里,跟元琢側臉緊貼著,聽著姚溫玉的哽咽和絮語,也聽著姚溫玉的喘息和鼻音。
“你沒錯,”喬天涯在他打顫時對他耳語,喑啞且認真地說,“恨死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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