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nèi)密談
林楚堯看見了太后的馬車,也只是勾唇淺笑,眼底是漫無邊際的囂張氣焰。
他抬手,寬大的紅色袖子滑下,“給平月將軍讓路。”
顧南卿聽不見之后,聽力倒是極其靈敏,為避免橫生些別的枝節(jié),在林楚堯開口后,她立馬道:“如此,便多謝左相了?!?
身旁的氣壓低沉,墨塵翎死死盯著那處,他看著林楚堯緩緩轉(zhuǎn)身,而后一個下人跑來,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好幾句,林楚堯這才揮動了手上的鞭子,鞭子落在馬背上,馬兒匆匆朝前奔去。
“素月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鳖櫮锨湔f出此句時,腦海中滿是那年雪夜,公主垂眸的場景,但是有一件事令顧南卿不解,“公主那般蕙質(zhì)蘭心的人,怎么會嫁給林相呢?”
礙于轎子外有旁人,墨塵翎對此也不能透漏過多,他道:“恐是某些玉面狐貍使了計謀?!?
馬背上的林楚堯此刻卻并不輕松,在旁人看來,素月和他,只是互相利用罷了。
但他林楚堯知曉,當(dāng)初這個女子是懷著怎樣的一腔愛意來到他的身旁——他四面樹敵,那些人自然也會記恨上素月和阿嬰。
那年湖畔,柳樹剛冒出嫩黃色的芽兒,天雨蒙蒙,她一身淺衣來到他的船內(nèi)——
“公子,小女子無意唐突,只是天公不作美,灑了金豆子,不知可否借此處避避雨?”
一個公主,竟然就這般毫無顧忌地闖進來了。
她不知,那一切都是他刻意為之。
湖心亭那一日的所有船都被他包了,所以她只能上他的船。
這一切,都是謀劃。
他和她在船上聊了天地洪荒、人間百態(tài),他刻意接近,不過一個時辰便讓她心生好感了。
知道她慕孔孟之道,他便收斂起所有的性子,扮作一個克己復(fù)禮的圣人。
素月想聽什么,想看什么,他林楚堯都可以演出來。
只是沒想到,他真的入了戲,出不來了。
夏蟲鳴叫,林楚堯跟著手下七拐八繞進了那個胡同,還沒進去,就聽見素月在哄阿嬰:“月兒彎彎,山河穩(wěn)穩(wěn)。嬌嬌兒,睡吧睡吧,夜色漸長,睡吧睡吧,好好長大,長大來把家國養(yǎng)?!?
他穿過面前這道石墻,入眼便是素月抱著阿嬰坐在墻角的場景。
素月看著那雙腳越來越近,她估量著,終于見他停在了自己三步左右的地方,這才緩緩抬起頭,露出那副楚楚可憐的面容來,“郎君,今夜,本宮和阿嬰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素月的手上、臉上都沾著血,不知是她的還是旁人的,在她的面前橫七豎八倒著三具尸體,已經(jīng)被砍得不成樣子了。
“郎君,阿嬰睡著了?!?
林楚堯遲遲沒有動作,素月也不著急,林楚堯在看她,他當(dāng)是在估量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像是針一般的凝視落在素月身上,這般的情景,是多么熟悉。
晚間的風(fēng)吹過巷子,會傳出類似于鬼哭的聲音。
素月看著懷中凍著的阿嬰,一時之間,心生悲愴,也就是這個時候,林楚堯向她伸出了手:“素月,我們回家?!?
他脫下自己紅色披風(fēng),蓋在素月和孩子身上。
素月臨走之時,眸光落在了這三具尸體身上。
這般慘烈,令人作嘔呢。
而這邊,顧南卿和墨塵翎跟著領(lǐng)路的公公進了來儀殿,太后坐在屏風(fēng)之后,顧南卿只能跟著墨塵翎走。
這宮內(nèi),只怕全都是林楚堯的手下了。
那太監(jiān)也并未攔著墨塵翎。在進宮之前,趁著夜色,墨塵翎在二人的手腕上系了一根魚人紗,魚人紗本就質(zhì)地細(xì)膩,加上只有一根的緣故,是很難讓人看出來的。
墨塵翎和顧南卿就這樣進了來儀殿,大門緩緩閉上,一種的莫名的恐懼蔓延上來。
屏風(fēng)之后,太后的聲音傳來:“給平月將軍和靈先生賜座?!?
她的聲音蒼老不堪,聽起來和一年前全然不同。
她的身影不再筆直,她似乎是靠在那軟榻上的,來儀殿內(nèi),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藥香味。
“太后娘娘身體不適嗎?”
顧南卿落座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太后道:“在這吃人的皇宮里,再健全的人只怕都要喝些藥。”
不對,不對勁,顧南卿只覺得這個太后和一年前的太后是不一樣的。
太后的身影緩緩從那屏風(fēng)之后走出,她走得很慢,很慢,像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一般。
“皇太奶奶?!?
幾乎是同一瞬間,墨塵翎喚出了聲。
顧南卿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太后的所有的傳聞,唯一可以找到的也就是她撫養(yǎng)了素月公主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