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瓔被這話說得耳朵莫名發(fā)癢,伸手摸了摸耳垂,而后收起畫像轉(zhuǎn)身走了。魏嘗干杵在原地,瞧著她背影,也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這動作是什么意思?
他扭頭回房,開始思考前路。
光憑一紙畫像,薛瓔必然不會貿(mào)然試探,但加上一柄澄盧劍,以及那篇被她識破了作者的策論,便也難怪她作此猜測了。
他想,不管他怎么裝傻,薛瓔心里都已有了結(jié)論。而相比被她曉得真相,導(dǎo)致他重回三十年前,這個結(jié)論對他而,其實(shí)也不算壞事。
獨(dú)獨(dú)有一點(diǎn):他必須做點(diǎn)什么,打消她對自己“為復(fù)仇奪位而混入公主府”的懷疑。
魏嘗一路神游天外,不意行至拐角,突然閃出個黑影,“嘩”一聲大喊,嚇得他渾身一震。低頭一看,才見魏遲正咧著個牙沖他笑。
他動動耳朵,確信四下無人,才蹲身揪了把他的發(fā)髻:“嚇?biāo)牢?你可就沒爹疼了?!?
魏遲湊上前去,低聲道:“阿爹,我聽見了,你怎么從來沒說過,你是那么厲害,能做大王的人?”
魏嘗從前不說是為保護(hù)他,現(xiàn)在不說,是為保護(hù)自己。畢竟上回兵鑒那事,他就是栽在了兒子手里。
他搖搖頭說:“沒有,你阿娘瞎猜的而已?!?
“那你為什么跟畫上那個大王這么像?”
“天底下長得像的,多了去了。”
魏遲撅起嘴:“可是我跟阿爹不像。”
魏嘗很是惋惜地嘆口氣:“你阿爹這種驚為天人的長相,你能繼承那么一丁點(diǎn)都非常難了,別灰心,慢慢長就是?!?
魏遲哼他一聲:“不跟你好了,我要找鐘叔去?!?
“鐘叔云游四海呢,你找不到的。”魏嘗捏捏他臉蛋,將他一把抱起,“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看阿爹如何拿下你阿娘吧?!?
“阿娘以后會疼我嗎?”
“疼,把你泡蜜罐里疼?!?
魏嘗哄妥帖了兒子,回頭繼續(xù)思考自己的前程,待翌日午時,薛瓔下朝回來,便將下好的決定付諸行動,拿上澄盧劍去府門迎她,不料她一下安車便面冷如鐵,瞧也沒瞧他一眼,直接入里去了。
他一頭霧水,想拉個人問問,可她身后一串下人,從傅羽到林有刀,再到捧了滿懷奏疏與畫像的孫杏兒,卻沒一個搭理他,皆因薛瓔不好看的臉色而一片凝重。
魏嘗對畫像這玩意兒著實(shí)起了陰影,但想來此番應(yīng)該與他無關(guān),他此刻往上撞,只有吃閉門羹的份,便只好先打道回院。
薛瓔卻是因心里有事,方才根本沒注意到他,回房后也只留了傅羽,叫孫杏兒等人將奏疏與畫像擱下就出去。
待四面下人退出,傅羽問:“殿下,這些畫是?”
她彎唇一笑:“長安各府適婚的青年才俊?!?
傅羽心頭一凜:“那這些奏疏……”
“催著圣上把我嫁出去呢?!?
“殿下怎么辦?”
“我不嫁,還有誰敢把刀擱我脖子上不成?”她淡淡一笑,“這些畫像和奏疏是好東西,能瞧出不少名堂來,我先看看,你在一旁作記?!?
傅羽點(diǎn)點(diǎn)頭,一直隨她忙到未時過半,也沒吃上一口飯食。待理完,便見薛瓔輕輕活動了下脖頸,說:“行了,傳膳歇歇吧。”
看她疲累,傅羽提議道:“屋里悶,去外頭吃吧,曬曬太陽?!?
薛瓔點(diǎn)頭說“也好”,不料此舉倒給了魏嘗可乘之機(jī)。她剛在池邊一處花亭一坐下,就見他像逮著了什么機(jī)會似的,提著澄盧劍興沖沖來了。
薛瓔真覺自己該禁了他的足才對,抬起眼問他做什么。
魏嘗將劍呈上,說:“我想了很久,這劍還該物歸原主,請長公主代我還給衛(wèi)王?!?
薛瓔示意一旁傅羽接劍,而后擱下了筷子。
倘使他果真為流落在外的衛(wèi)家子嗣,還了這劍,將來有需時,便更難證明身份。他忽作此舉,大約是想向她說明,自己當(dāng)真絕無野心。
她想了想問:“真不要了?”
魏嘗搖搖頭:“我拿著也沒用,這劍留在公主府,反倒給你惹麻煩。”
她點(diǎn)點(diǎn)頭,叫傅羽把劍拿回屋,然后說:“劍我收下,人可以回了。”
“長公主,今日宮中是不是生了什么事?”魏嘗突然沒頭沒尾地問,“那些畫像和奏疏……”
“不是想入羽林衛(wèi)當(dāng)差嗎?”她打斷他,“我手底下的人,都知道不該問的不問?!?
魏嘗眼神一亮:“意思是,我可以在你身邊當(dāng)差了?”
“我這人不喜歡食?!彼f過,倘使他能令所有人信服,就允許他入羽林衛(wèi)。雖然他的法子不太入流,但她看得出來,那些人究竟是出于命令而聽從他,還是真為他一身武藝本事心服口服。
魏嘗原本因她那日突然哭了,根本不敢再提這事,聞頓覺意外之喜,興奮道:“那我什么時候走馬上任?”
還走馬上任呢,多大的官,以為當(dāng)個護(hù)衛(wèi)就能翻出浪來?薛瓔興致不高地說:“改日自己去傅中郎將跟前報個名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