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在花月手心動起來的下一刻,裴云舒就感到背后有人投來注視。
他順著直覺往身后看去,正好對上一雙艷若驕陽的狹長雙目,那雙目的主人鬢角微亂,薄唇微勾,一副驚喜非常卻又彬彬有禮的模樣。
身著盔甲,卻像是個書生。
花月還未反應過來,呆呆看著手中顫抖的鑰匙,裴云舒一手上前捂住,牢牢制住鑰匙的抖動,他背對著臺上那狐妖,低聲同花月說道:“轉過身去?!?
花月抬眸看他,目光茫然,“美人?”
裴云舒道:“花月,聽我的話。”
狐貍心中一悸,乖乖轉過身去。裴云舒一手握牢了鑰匙,一手拽住花月的手腕,帶著他從角落悄聲往外離開。
等到離開了那片空地,裴云舒才將花月放開,將手心展開之后,心中那枚鑰匙果然已經停止顫抖了。
花月小小“啊”了一聲,裴云舒以為他是明白過來了,誰知道花月將鑰匙隨手一拿,便心疼地看著裴云舒的掌心,“被鑰匙戳出了好深的印子,美人,疼嗎?”
裴云舒現(xiàn)在的手自然不是之前那樣,非但沒了羊脂玉般的白皙修長,反而指甲泛青,手臂上漫著黑蒙蒙的鬼氣,不止看在花月眼中是如此,裴云舒從面具中看過去時,也是這么一副沒有人氣的模樣。
被花月一臉心疼的小心翼翼對待時,裴云舒總覺得這畫面看起來十足的怪異,但他并未拒絕花月的擔憂,而是輕輕點了點頭,“無事?!?
狐貍正要將他手心的印子給揉開,突然想起云舒美人袖中的燭尤大人,他手腳立刻就老實了,不再對著云舒美人毛手毛腳,而是困惑地問道:“美人,妖鬼集市的狂歡還沒開始,我們怎么就走了呢?”
“這小狐孫說的對,”他們身后突然傳來一道爽朗清亮的聲音,“夫人,為何見到了我,你反而就走了呢?”
狐貍渾身的毛都炸了開來,“你喊誰小狐孫,又在叫誰夫人?!”
身披白銀盔甲的狐妖從拐角走出,擒著盈盈笑意走來,卻是無視了花月,而是徑自走到裴云舒面前,才文雅有禮地朝著裴云舒作了一揖,“今日終得以見到夫人,實乃戈之幸事?!?
裴云舒躲開他這一禮,“你……”
說起來著實愧疚,若是眼前人真是狐族秘境中那山壁中的石頭狐貍,那他和花月可真的是生生占了人家不少便宜。
先是在未經過人家同意下,擅自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后又被送下一整個秘境,現(xiàn)在若是說對誰的虧欠最大,無疑就是眼前人了。
但裴云舒的話還未說完,袖中的燭尤就鉆出了一個頭。
他這會雖小,但龍角龍爪俱全,狐妖看看這從裴云舒衣袖中鉆出來的小蛟,面露訝色,他抬眸去看裴云舒,眸子里一半是驚喜,一半是不敢置信,“夫人原有如此大能!自那日與我拜堂之后,竟給我生了頭小蛟龍嗎?”
裴云舒:“……”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蛟龍從裴云舒的袖中爬了出來,轉眼化成了人形??∶栏叽蟮尿札埉斨拿妫拇綔惤蠊矶?,就要親上去。
裴云舒一躲,都不想去理這腦里時時都是親親蹭蹭的蛟龍。
狐妖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不是夫人為我生的兒子,而是夫人的奸夫啊?!?
他束發(fā)高高,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說的話卻一句接著一句,讓人連反駁都不知該如何反駁。
花月這時才反應過來,他臉色一變,跑到裴云舒面前去面對著這狐貍,“你說你叫什么?”
百里戈眼中明亮,他看著這小狐妖,微微一笑,身披戰(zhàn)甲,銳意卻如風,“在下百里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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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獨自一人踏劍而來時,妖鬼集市已經進入了黃昏之時。
他下了劍,步伐輕松地進了鬼醫(yī)的門,進門便往周遭看去,“我的師弟呢?”
鬼醫(yī)還是在熬著藥,他泛著青色的手抓著藥材,慢吞吞道:“著急什么,我昨日就讓你師弟黃昏時分過來,應當快要來了?!?
云城便整理了一下衣袖,他今日一身青衣,瞧起來如風月般清爽,待整理好了自己,云城才坐在一旁,面帶笑意,“許久未曾見到師弟了,現(xiàn)在一想,倒覺得有些緊張。”
鬼醫(yī)道:“等那丑鬼來了,我倒要看看你還怎么緊張。要么是他遮住了容貌,要么就是你眼睛瞎了?!?
云城但笑不語,半晌后,他才開口說道:“我那師弟身邊,可還跟著一只蛟?”
“蛟?”鬼醫(yī)眼睛一亮,轉身看著云城,終于停下了手中熬的藥,“你說的可是一條蛟龍?”
“可不是?”云城眼中暗了下來,“是一條渾身是寶的蛟龍呢?!?
云城坐在桌旁等著,但是直到從黃昏入了夜,裴云舒也未曾來到鬼醫(yī)這里。
他臉上帶著的笑逐漸收斂,背部挺拔,長發(fā)披身,周身的溫潤一冷再冷,直到黑夜徹底籠罩,他才輕聲道:“你說我?guī)煹芙袢諄?,人呢??
鬼醫(yī)皺起了細長的眉,寡淡的臉上也是意想不到,他從藥柜旁端出一盆水,往其中放了幾樣東西,再加入一根細長的發(fā)絲,水面一蕩,上面就映出了一副畫面。
那發(fā)絲正是鬼醫(yī)從裴云舒身上得來的。
云城抬眸,往水面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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