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懷瑯和薛晏一路縱馬,趕在這日天蒙蒙亮的時候,趕到了秦郡。
秦郡是長安城外的最后一個州郡,過了秦郡,便是長安。作為長安之外的最后一道關隘,秦郡的守備向來比其他的州郡都要森嚴,向來消息,也要靈通得多。
他們一路北上,路過其他地方州郡時,憑著薛晏廣陵王的身份就可暢通無阻。
可到了秦郡,薛晏便是早被皇上安排南下的欽差大臣,沒有詔書,自然不能隨意回到長安,即便秦郡的守軍和官員攔不住薛晏,薛晏回京的消息,也會被第一時間送去長安。
如果他們沒有猜錯的話,如今秦門關的軍隊,定然盤踞在長安城外。消息送出長安,一定會第一時間經過他們。到了那時,他們有所防備,好不好攻打是另一回事,如果他們窮途末路,沖入長安,那后果便會不堪設想。
這也是君懷瑯所擔憂的。
離秦郡越近,他的擔憂便越重。但是,長安不可不回,秦郡又是必經之地。
君懷瑯便沒有對薛晏提及,只暗中想好了對策。
到了秦郡之后,先同郡中官員周旋一番,看看那地方官是個怎樣的人,對待京中急變的態(tài)度又是怎樣的。
若能達成共識,暢行而去,自是最好。若不能如此,也可借機看看是否能夠游說或利誘。如果對方本就是許家一脈的官員,那便只能借機殺之,想來錦衣衛(wèi)是有這樣的本事的……
這般一路思量著,他們便到了秦郡外。
此時,天剛剛大亮,秦郡的城門已經開了。城門外,百姓和商人來來往往,城門前守備森嚴,有大隊的官兵鎮(zhèn)守。
一行人在城門外幾丈的位置停了下來。
“看你今日一路都不說話,怎么,有心事?”薛晏勒馬,轉過頭來問他。
君懷瑯搖了搖頭,笑道:“只是在思量如何過這秦郡?!?
一路上,他已經在心中想好了各種各樣的可能和應對方法,如今也算成竹在胸,可以應付。
卻見薛晏疑惑地挑了挑眉。
“這有什么可想的?”他問道。
說著話,他隨手抬了抬馬鞭,示意旁側的錦衣衛(wèi)上前去。
立時有個錦衣衛(wèi)策馬,一路小跑到了城門前。
他同其中一個守軍說了幾句話,就見那守軍連忙點頭,小跑上了城樓。沒一會兒,便有個守將領著那小兵,一路往薛晏的方向來。
薛晏坐在馬上,靜靜等著他走近了。
“王爺!”走到馬前,那守將沖著薛晏抱拳,行了個端正的軍中禮節(jié)?!霸S久未見王爺,竟是比在燕郡時還要風姿卓然!”
君懷瑯這才知道,薛晏為什么泰然自若,沒有半點擔心。
這秦郡守將,想來是他在燕郡的舊部了。
薛晏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本王回一趟長安,你去安排一下?!?
清平帝昨天夜里剛剛出事,別的州郡的人不知,秦郡的上層官員卻不會不知道。那守將一聽,面色凝重了起來,問道:“王爺,昨天夜里長安發(fā)生的事,您知道了?”
君懷瑯聞一驚,連忙側目看向薛晏。
就見薛晏的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長安怎么了?”他頓了頓,問道。
那守將四下看了一眼,上薛晏近前來,壓低聲音道:“方才才來的消息。皇上中了毒,如今毒性發(fā)作,將皇上弄成個只能喘氣的活死人了……就在今早,眾臣將四皇子推上皇位,馬上就要冊封太子了。”
說到這,那守將也覺得有些奇怪。
事情是昨天夜里才發(fā)生的,他們秦郡都是剛得到的消息。薛晏遠在江南,怎么會提前幾日便往長安城來?
守將遲疑地看向薛晏:“王爺,您不會是應陛下之召回的京吧?”
卻聽薛晏沒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頭往馬上看去,就見薛晏坐在馬背上,手握韁繩,面無表情。
只能看見,他的嘴唇抿緊,下頜骨繃成了一道鋒利的刃。
那守將不敢再語了。
君懷瑯跟在旁側,也在看薛晏。
他看得出薛晏在忍,隱忍著一種憤怒和自責。
他和薛晏這幾日在路途之中,也有所猜測。許家想方設法地讓秦門關的軍隊陳兵長安城外,能做的,也只有靠重兵逼宮了。但是他們圍堵住長安容易,想要沖入皇城之中,也需要做好排布,更不會那般容易。
即便再快,也不可能在一兩日之內完成計劃。
所以,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趕到,還能趕在許家做好準備,和清平帝撕破臉后,大舉進攻長安時,將叛軍鎮(zhèn)壓下來。
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許家會下毒。
下毒這事,沒有萬全的把握,定然沒有人會在宮里做,更何況下毒的對象是皇帝。
他們全然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狀況,君懷瑯也知,薛晏就是因為這個而自責。
他小心地伸出手,拽了拽薛晏的袖子。
薛晏慢了半拍,才回過頭來。
君懷瑯對上了他的眼睛,安撫一般眨了眨眼,靜靜看向他。
薛晏頓了頓,沖他微微點了點頭。
候在馬前的守將并沒看到君懷瑯細微的動作,只看到薛晏回過身去,似乎跟身后的人交換了個眼神,再回過頭來時,渾身的氣場似乎都不大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