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xiàn)在,淑妃已經(jīng)是淑貴妃了。
淑妃有孕的這件事,整個前朝后宮都傳遍了?;噬洗笙?,大大加封了她,又流水似的往她的宮里送賞賜。人人都說,淑貴妃此后幾十年的風光,都定了。
只是不知她腹中是男是女。若真生下個皇子,那說不定日后還會和廣陵王爭一爭皇位。
但是不管是誰,不都是淑貴妃的兒子嗎?
宮人對此議論紛紛,眾人議論,也從不避諱著薛允泓,甚至有時議論過了,還會偷偷覷一覷薛允泓的反應。
畢竟在宜婕妤東窗事發(fā)之前,宮中最風光的,可是這位四殿下。
但薛允泓向來不以為忤。
他就像聽不到這些話一般,仍舊每日踏踏實實地讀書,等著清平帝偶爾考校一下他。眾人當他的面議論,他也一笑置之,風輕云淡的,就像根本不會嫉妒似的。
眾人不由得犯嘀咕,這位殿下竟這般沉得住氣?難不成連太子之位都不放在眼里?
自然不是。
他們只看見薛允泓平日里恬淡用功的模樣,卻不知薛允泓每天夜里,有多輾轉反側。
他從小便被捧到天上,他母妃教導他,定然要爭最好的,但是萬不可讓人家看出你爭搶的心思來。
因此,薛允泓從小到大,樣樣都拔尖優(yōu)秀,卻又一副不以為意、深藏功與名的模樣。
越是這樣,他越得清平帝的喜歡,得到的好處便也越多。
他從小就知道藏拙。
但是如今,他是實打實地從云端跌落到谷底。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母妃和欽天監(jiān)那個小官的事,但他也知道,自己母妃,壓根不會真和那小官有什么私情。
他母妃有多么步步為營、他母妃的心思在哪里,他比誰都清楚。
他知道他母妃是被害的。
但同時,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只能等,委曲求全地等。
他父皇對他母妃心有芥蒂,但不代表會完全殃及他。他父皇越是心里不舒服,便越忘不了他這個兒子。
所以,他父皇雖刻意冷落他,不讓他入朝堂,平日里也對他不管不問,但是隔一段時間,還會找由頭見見他,向他考校一番他的功課,隨便問幾句話。
薛允泓知道,這是他唯一表現(xiàn)的機會。
因此,他從沒為他母妃求過一句情,也沒有對清平帝訴過一句苦。清平帝問功課,他便對答如流,問他生活如何,他便道一切都好。
風輕云淡,不給清平帝找任何麻煩,也不顯露半點怨恨,就是等著清平帝對他產(chǎn)生殃及池魚的愧疚。
果然,一個月前,清平帝忍不住了。
“你母妃的事,跟你沒什么關系。”他說。
薛允泓卻是知道,清平帝話雖這么說,但也只是在自己規(guī)勸自己罷了。
當不得真。
當時,薛允泓跪地叩頭,道:“母妃本就與兒臣一體同心,母妃的確犯錯,兒臣無顏替母妃向父皇求情。但是兒臣的命是母妃給的,兒臣也理所應當替母妃向父皇贖罪,絕無悔意?!?
他知道,清平帝就吃這一套。
果然。
清平帝面上流露出幾分不忍,之后,召見他的頻率便多了起來。
但是緊接著,淑貴妃有喜了。
他父皇有多高興和期待,他自然知道。他母妃也教過他,帝王的寵愛和憐憫,最經(jīng)不起時間的消耗,得到了,便要立馬換取些什么,不要奢望他的真心有多長。
薛允泓深以為然。
他蟄而不發(fā),仍舊在等。
一直到這一日。
他貼身的太監(jiān),一直在替他和許家來回送信。到了這一天,消息又來了。
“四殿下,許相說,許將軍的部隊,不日就會停在長安城外了?!毙√O(jiān)說。“只是……兵臨城下,難免要造反。許相說,讓您一定脫開干系,千萬不能和這件事牽扯上。否則日后繼承大統(tǒng),便名不正不順了。”
薛允泓沉默片刻。
“外祖可有說,要用什么辦法?”他問道。
“自然是……”小太監(jiān)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氨茖m了?!?
薛允泓低笑一聲。
“這么冒險?”他道。
小太監(jiān)說:“許相說,也是沒有別的辦法……”
“我有?!毖υ抒f。
小太監(jiān)詫異地看向他。
就見薛允泓起身,走到自己的床邊,打開了墻上的一個暗柜。
他將暗柜打開,將里頭的一個小盒拿了出來。
小盒中是一包藥粉,遇水即溶,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這是他母妃臨終前見他,讓他從她的妝盒中取來的。這是當年她入宮時,那個還是道士的星官送給她保命的。
此毒無色無味,且根本檢驗不出。雖無法完全要了人的性命,卻能讓人四肢癱瘓、口不能,變成一個只會喘氣的廢物。
長安若亂,總會有幾分冒險?;实廴羲?,那朝堂必將大亂,眾臣也定要推舉薛晏登基,才肯松口。
但如果皇上忽然得了怪病呢?
那只好先尋個皇子暫理朝政了。
薛允泓淡淡一笑,將那盒子交給了小太監(jiān)。
“我修書一封,你交給外祖?!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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