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在城中難得一見的景象。
君懷瑯的腦海里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薛晏。
一年以前,他也是在這條路上,踽踽獨行,一路從極北的燕郡,回到長安來的吧?
這念頭一起,君懷瑯便覺得有些荒誕。
怎么回事,薛晏薛晏的,莫不是跟他相處久了,做什么都要想起他來?
但君懷瑯也不得不承認,薛晏救了他的命,他卻什么都沒來得及回報,這種對他人落下的虧欠,最引得人惦念不休。
就在這時,君逍梧忽地“咦”了一聲。
“怎么還有官兵來了?”他往樓下看去,驚訝道。
君懷瑯聞,也跟著往下看去。
果然,一隊官兵騎著快馬,能有百十號人,飛快地將驛館包圍了起來。這群官兵明顯訓練有素,一路行來,只聽得整齊的馬蹄聲,和刀槍碰撞的聲響。
門口那群販夫走卒,被騾馬似的統(tǒng)統(tǒng)趕到了驛館里,一個都不讓出來。
慢悠悠綴在后頭的,是一輛馬車,周圍跟著幾個護衛(wèi)的士兵。
那馬車丁點不著急,氣定神閑地一路駛來,緩緩停在了驛館門口。
其中一個士兵掀開窗簾,同里頭說了幾句話。馬車里昏暗,從樓上根本看不清里頭坐著的是誰。
接著,那士兵恭敬行了一禮,大聲命令道:“搜!”
那群官兵頓時動身,把守住了門窗,便進門搜查了起來。
“……似是刑部的人?!本龖熏樐伎戳艘粫海_口道。
君逍梧納罕:“到這兒搜什么,莫不是有逃犯?”
君懷瑯自是不知,只搖了搖頭。
君逍梧歪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看起熱鬧來。他忽地想起了什么,笑著對君懷瑯道:“哥,你聽說了嗎?姑母宮中的那位五殿下,今年年初就入了朝,被皇上安排去的正是刑部?!?
君懷瑯一愣:“入朝……去刑部?”
他卻是一點都不知情。
君逍梧道:“是啊,我前些日子同人出去玩時聽說的。聽說皇上忽然特重用他,又說他在慎刑司的案子辦得好,居然就直接在刑部給他找了個空缺……娘哎,莫說他這過了年才十六,他上頭不還有兩個皇兄呢?皇上怎么忽然這么偏愛他了……”
二皇子一直不得圣心,皇上只說讓他再多讀兩年書,這君懷瑯是知道的。而四皇子原本在皇子里就出類拔萃,今年該到了入朝的時候,卻因著生母出事,擱置下來,也是理所應(yīng)當。
皇子入朝,一開始自然不會上手朝中事務(wù),都是跟著官員實踐學習。
但即便如此,皇上偏好誰、看重誰,自然也是一目了然。
難道清平帝一點都不忌憚所謂的煞星降世了嗎?
君懷瑯只覺有些魔幻。
難道是因著自己重生,打亂了前世的許多事情,所以才使得薛晏連入朝為官的時間都提前了這么多?
他可是記得,前世薛晏初嶄露頭角,還是前世江南叛亂,朝中無將,派他南下平亂的時候。
如今居然差了這么多……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官兵已經(jīng)搜上了樓。他們二人皆是錦衣華服的公子,并沒被如何盤問,就被放了過去。
沒一會兒,三樓的客房里被押出了幾個人。
為首的是個穿著布衣的年輕公子,雖衣著樸素,但可見通身的貴氣。他身后還跟著兩個年輕的女子,其中一個年長些的,手里還牽著兩個幼子。
竟是一大家子。
“這……刑部怎么捉了一群婦孺來?”君逍梧驚訝,伸著脖子去瞧。
君懷瑯點了點桌面,道:“莫生是非?!?
君逍梧應(yīng)了一聲,卻仍是好奇。
他們坐得離樓梯遠,待那群人下了樓,便看不見什么了。
君逍梧就又伸著頭往窗外瞧。
君懷瑯向來沒他這么濃厚的好奇心,便自顧自地飲茶,等著那些人押了人離去。但人押下去了,底下卻仍是一片肅靜,并沒有官兵撤退的聲響。
君懷瑯隨意往窗外瞥了一眼。
接著,他就見馬車的門簾被士兵掀開了,車前擺上了腳凳。
車中坐著的那位,緩緩下了車。
他長身玉立,身量筆直高挑,未戴發(fā)冠,長發(fā)扎在金帶中。
他穿了件厚重的黑色織錦披風,下車時,披風鼓起,頗為雍容貴氣。
他剛在馬車前站定,便有士兵上前,躬身請他進樓。
君懷瑯目光一頓,手中的茶杯輕輕一抖,晃出了一些,落在手上。
馬車上下來的那個人,竟然是薛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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