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怎么說?鱷魚來吃人時候,難道我再去回頭拉別人一把,舍生取義慷慨赴死那就算夠情誼了?文心,你不曉得其中厲害,蝮蛇螫手,壯士解腕,老祖宗早在多年前就告訴了我們懂得取舍之道,這是貶義么?并不是,只是謀生手段而已,你年紀(jì)還小,再大一些就體悟深刻了?!币讝|仁苦口婆心教導(dǎo)女兒做人不易。
由于子孫眾多,易東仁極少一對一跟他的后代們促膝長談,大部分采取放養(yǎng)政策,丟一筆錢,該干嘛干嘛,只要不捅破大天,易東仁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致使三代子孫膽大妄為,甚至敢和親姑姑翻臉。
隨著父親撥開云霧,易文心也漸漸領(lǐng)會到了商場詭詐,少了憤懣,多了體諒,用那雙在省城男人心目中最夢寐以求的手掌,輕輕捶打著父親雙腿,柔聲道:“爸,你說雷一集團(tuán)入股泰亨的目的是什么,難道只是想掌控一家效益平平的上市公司嗎?據(jù)我了解,泰亨如今在走下坡路,您也幾次三番說到公司效益不景氣,勉強(qiáng)維持收支平衡而已。雷一集團(tuán)跟翟紅興想法肯定不同,殺雞取卵會有損威望,短期看不到未來,雷一集團(tuán)大本營又遠(yuǎn)在西北,無暇顧及千里之外的分公司,在萬林政商兩屆只是新鮮面孔,得不到政府大力支持,勢必會束手束腳。種種原因結(jié)合起來,根本沒有覬覦泰亨的可能性,實(shí)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在省城以隱忍出名的易東仁頻頻點(diǎn)頭,撫摸著柔順亮澤的長發(fā),笑了笑,寬慰道:“我的文心確實(shí)長大了?!?
易文心繼續(xù)驅(qū)動雙臂幫父親驅(qū)除疲勞,神色變得安靜恬淡。
“你所提出的問題,正是我這段時間冥思苦想的癥結(jié)所在。馮百綸是在一個月之前跟我接觸,開門見山擺出價碼,毫不掩飾雷一集團(tuán)的野心。那時錢宗望還沒咽氣,我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yīng),裝病搪塞了過去,畢竟多年的心血傾注在那里,總會有些戀戀不舍,人之常情,幻想著錢宗望能夠戰(zhàn)勝病魔,重新坐回董事長位置。等到錢宗望去世,沈大民站在馮百綸身邊,我就清楚錢天瑜必敗無疑,于是果斷選擇跟他們合作。至于其他股東,早就將山頭插上了雷家大旗,可以說我是最晚一個賣出股份的,到了九泉之下,相信錢胖子不會對我恨之入骨?!?
易東仁微微一笑,帶有清湯寡水的凄涼,繼續(xù)說道:“雷一集團(tuán)在省城很早擺出了棋局,似乎跟翟紅興處于同一時期,棋子之多,布局之周密,恐怕馮百綸都不見得全部知曉。我大膽猜測,翟紅興是不是雷家安置在明處的一顆棋子,用來吸引所有人視線,等到錢家和翟紅興拼到兩敗俱傷,雷家好趁火打劫?假如我猜測正確,雷家的種種手段,簡直太可怕了,越想我就越膽戰(zhàn)心驚,最后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哎!賣了就賣了,到了這把年紀(jì),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易文心凝視熟悉不過的蒼老面孔,初次覺得父親真的老了。
這位爭強(qiáng)好勝了一甲子的老人,似乎有些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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