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藥劑緩慢的注入了王妍子孩子的身體里。
被注入藥劑之后,被王妍子抱著的孩子發(fā)出崩潰般的大哭聲,眾人的目光停留在了這一個小小生命上。而貼在孩子肌膚上的異能金屬探測儀器,也隨著孩子的哭聲逐漸變了顏色。
王妍子和眾人都松了口氣。
孩子哭了約莫半個小時,隨后便沉沉睡去。而此時,那金屬探測儀上的顏色已經(jīng)明確的告訴了眾人答案,這個孩子已經(jīng)有了異能,雖然暫時不知道異能的種類。
與此同時陳立果聽到了系統(tǒng)的提示音。
系統(tǒng)說:“滿了,走吧。”
陳立果說:“走你!下個世界!”
系統(tǒng):“你真的要把那個本子留給白煙樓?”
陳立果說:“當然了,這是我對他的愛。”
系統(tǒng):“……”你放屁。
系統(tǒng)沒有說話,陳立果還是迎來了眼前的黑暗。
參加完王妍子孩子周歲禮的白煙樓回到了住所。他推門而入,看見何辰憂躺在沙發(fā)上,看模樣似乎正在熟睡,一個硬皮的黑色筆記本整齊的放在他的胸口上。
“何辰憂?”白煙樓的聲音有些疑惑,何辰憂的睡眠向來淺,一般聽到他回來開門的聲音,都會自己醒來。
但這次沒有,他永遠也不會醒來了。
何辰憂閉著眼睛,神態(tài)猶如安眠,但他的靈魂卻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當白煙樓注意到何辰憂沒有呼吸和溫度的時候,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緩了好久才緩了過來,緩步靠近何辰憂,慢慢伸出的手竟是有些顫抖。
“何辰憂。”白煙樓的聲音也啞了,他說,“你……怎么了?”
看到何辰憂已經(jīng)冰涼的身體,見過無數(shù)死人的白煙樓,怎么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他卻寧愿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
白煙樓的表情仿佛凝固一般,許久后,顫抖著將何辰憂摟入懷中。
“你怎么了?”白煙樓說,“怎么自己偷偷先跑了?!?
沒有回答,死人哪里會說話呢。
黑色的筆記本從何辰憂的胸口滑落,砸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重響。白煙樓這才將注意力放到這個本子上面。
筆記本里面會是什么呢,是對他的控訴么,是悲傷的遺憾么,還是什么其他的內(nèi)容?白煙樓胸口更著東西,抖著手翻開了黑色的本子。
本子的第一頁就寫著藥劑的配方,非常詳細,每種注意事項都一一標明。
何辰憂的字和他這個人一樣,清秀工整,又帶著點點淡漠。
白煙樓手已經(jīng)抖到了自己無法控制的地步,他低頭,把自己的額頭抵在何辰憂的頭上,發(fā)出猶如野獸一般凄厲的嗚咽。
白煙樓想,何辰憂,你贏了,你終于離開了這里,離開了禁錮著你的**。
他狼狽的掏出了一根煙,許久才點燃,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這才有了力氣翻開了第二頁。然而他看清楚紙上畫了什么時,他整個人都變成了僵硬的雕塑。
直到一滴水漬在紙面上暈染開來,白煙樓仿佛才從僵硬中醒來。
他慌亂的拿了紙擦干凈了水漬,嘴里嘟囔了一句:“怎么有水?!?
當然是有水了,這個淚流滿面的人,臉頰之上不全是透明的液體么。
黑色的筆記本上畫著一張張圖畫,圖畫里的人白煙樓很熟悉――不會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因為那就是他。
微笑的他,生氣的他,憤怒的他,冷漠的他。
一張張,一幕幕,如此的生動,任誰都能看出畫畫的人,到底抱了怎么深切又隱忍的愛意。
最后一張圖,畫了兩個人。
兩人都站著,手牽在一起,一人微微偏頭,想要親吻另一人的臉頰,被親吻的那人臉上露出甜蜜的笑意,臉上還帶著細細的紅暈。
白煙樓痛苦的彎了腰。
明明沒有受傷,五臟六腑卻痛的好像被硫酸煎熬,他覺得自己甚至無法喘息,幾乎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然而他終于是緩了過來。
白煙樓將最后一頁往后翻,看到最后一頁的背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體。
他眼睛有些花,一時間也看不清楚到底寫了些什么,但前面的圖畫,卻已經(jīng)摧毀了他的靈魂。
白煙樓從不知道失去何辰憂會讓他這么痛苦,且這種的來源是靈魂深處,讓他根本無從紓解。
此時白煙樓的臉色,和他懷里抱著的何辰憂,也相差無幾了。
然而他還得打起精神,去尋找一個答案――何辰憂為什么會死。
白煙樓抽了一包煙,屋子里全是繚繞的煙霧,他麻痹了神經(jīng),終于勉強有了力氣撥通了通訊器。
“派個人來?!彼@么說,“出事了。”
接聽通訊器的人從未聽過白煙樓的這種語氣,一時間也感到了不妙,于是其他人很快就來了??吹搅松裆n白麻木的白煙樓,和已經(jīng)沒了生息的何辰憂。
“查。”看著眾人,白煙樓說,“查何辰憂怎么死的。”
直到此時,白煙樓還抱著一絲絲的僥幸,他想會不會是有人殺了何辰憂,偽造了筆記本。如果是有兇手的,那么他的一腔絕望或許就有發(fā)泄的對象,他要把那人抓過來,讓他后悔為什么活著。
但事實向來都很殘酷,有時候,還比想象中的更加殘酷。
白煙樓以為何辰憂是自殺的,但是不是,檢查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就出來了。
給白煙樓遞檢查報告的人表情有點瑟縮,小心翼翼的把薄薄幾張紙遞了過去。
白煙樓卻沒有看,而是點起一根煙道,問道:“什么原因?!?
那人咽了咽口水,說:“何、何教授,患了基因型溶血癥。”
基因型溶血癥,這個世界的絕癥,就算用了一切醫(yī)療手段和藥物,也不過是延遲幾年生命罷了。
白煙樓說:“不可能?!痹趺纯赡埽纬綉n如果真的患了這病,為什么不告訴他?!
那人被白煙樓的表情都快嚇哭了,他顫聲道:“我、我們再去檢查一遍?!?
然而白煙樓卻說:“不用了?!彼澜Y(jié)果不會出錯,但他卻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何辰憂不是自殺,只是時間到了。
患了基因型溶血癥的人,會嗜睡,長期流鼻血,身體狀況也變得糟糕。白煙樓現(xiàn)在回憶,這些癥狀在何辰憂的身上都是如此的明顯,但他卻好似從未注意到。
白煙樓說:“你們出去吧,我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
那人點點頭,轉(zhuǎn)身出去了。
白煙樓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走進了放著何辰憂尸體的屋子里。
被放置在水晶棺材里的何辰憂仿佛只是在睡覺,他閉著眼睛,神態(tài)安詳,除了臉色稍微白了些,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白煙樓的手隔著特殊的玻璃,摩挲著何辰憂的臉。
“為什么不告訴我呢?!卑谉煒菃査?,“是覺得不值得么?”
何辰憂永遠也回答不了白煙樓的這個問題。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畫的?”白煙樓說,“是你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特意畫來報復我么?”
一陣沉默。
白煙樓絕望的笑著,他說:“如果你真的這么想的,那何辰憂我告訴你,你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那黑色的筆記本猶如一把匕首,不斷的捅入白煙樓最脆弱的部位翻攪,將白煙樓的靈魂攪的血肉模糊。
白煙樓說:“要不要,我來陪你?”
或許是他太過用力,那玻璃出現(xiàn)了幾條明顯的裂縫。
白煙樓見狀這才松了些力道,他說:“不,我不會讓你得逞的,何辰憂,你這個大騙子。”
何辰憂的死亡在基地里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炸的所有人都腦袋發(fā)暈。
王妍子也是其中之一,她不敢置信的同其他人確認:“何辰憂真的死了么?你們看見尸體了么?”
有人點點頭,說:“看見了,尸檢我還去了。”
王妍子說:“死因呢?”她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點顫抖。
那人說:“病死的,基因型溶血癥?!?
“為什么沒人發(fā)現(xiàn)?”王妍子滿目不可思議,這種溶血癥的癥狀其實非常明顯,就是不停的流鼻血。然而說完這話,王妍子才察覺自己的天真,會有誰發(fā)現(xiàn)呢,在這個基地里,何辰憂就是一個異類,不會有人關(guān)心他的生死,只會有人關(guān)心他的價值。
王妍子突然覺得自己也不過是個卑鄙小人罷了,她在有了自己的生活后,就幾乎沒有怎么去看何辰憂。只有在需要她的時候,才又把目光投向了何辰憂,希望他能制造出改變自己孩子命運的藥劑。
“怎么會這樣?!蓖蹂哟舸舻溃鞍桌洗竽?,他說什么了?”
“白老大……什么都沒說?!蹦侨苏f,“但是感覺,不太妙?!?
王妍子說:“不太妙?”
那人說:“對啊,說不出那種感覺……”
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白煙樓的變化,卻又無從描述。若說之前的白煙樓雖然無情,但好歹還帶了點感情,那么現(xiàn)在的白煙樓,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冰冷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