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抿了抿嘴,不知道武玉什么時候醒過來,他扒拉著朝簡的小啾啾:“還有什么是我忘了問的?”
“火車站那個《小明玩游戲》,我們曾經(jīng)做過?!背喺Z出驚人。
陳仰滿臉愕然:“我也是小兔子?”
朝簡:“嗯?!?
陳仰好半天才做出一個恍然的表情,怪不得當(dāng)初他和朝簡對視的時候,靈魂深處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東西。然后那東西從他心底沖了出來,促使他用篤定的語氣說出答案。
原來是玩過,靈魂里面還有記憶殘留。
陳仰湊近看朝簡:“我想起了一個疑問,你是矣族后人嗎?”
朝簡:“不是?!?
這個回答讓陳仰始料未及,他以為朝簡會點(diǎn)頭:“那你的血為什么能啟動小尹島那個任務(wù)的儀式?”
“不清楚?!背喬傻疥愌錾砩稀?
陳仰撓了撓他的喉結(jié):“你都通關(guān)了,還有你不知道的?”
“看過田徑比賽嗎?終點(diǎn)會拉一條線?!背啽粨系暮斫Y(jié)上下滾動,“我跑到了終點(diǎn),身體在那條線里面,不知道線外面是什么,我沒有穿過去?!?
陳仰瞇了瞇眼,看來還是有疑點(diǎn),要等到走出終點(diǎn)線才會有答案。
“你當(dāng)時不好奇嗎?”陳仰說,“真相就在你面前。”
朝簡搖頭,線只是一個比喻,實(shí)際是一片白茫,他知道自己往前走一段就能看見什么,但他沒走。
走了就回不來了。
陳仰的呼吸有點(diǎn)沉:“那你還能離開嗎?”
“我和你綁定了,你能離開,我就能離開?!背喿阶£愌龅氖稚w在自己臉上,呼吸著他手心里的味道。
陳仰啃了幾下嘴角,不論是什么結(jié)局,他們都會一起面對,同生共死。
哀傷和壓抑試圖吞噬陳仰,被他強(qiáng)大的信念一哄而散,他用空著的那只手撓撓沒一塊完好皮膚的后頸,又想起了一個問題:“香月給我的那個日記本里記的是什么?”
朝簡:“你沒跟我說過?!?
陳仰脫口而出:“我連你都沒說啊?!?
朝簡拿下蓋在他臉上的手,黑沉沉的眼盯著陳仰,一股憤怒又委屈的偏執(zhí)模樣。
“……你是我對象,我沒和你說日記本的事,那應(yīng)該不重要?!标愌鲆姏]哄好,他“哎喲”了一聲,“腰疼?!?
話音剛落,腰上就多了一只手。
卻不是給他按揉,而是撈住他往沙發(fā)上一壓。
陳仰被吻得頭暈眼花之際,想起來一件事,丁會春說任務(wù)這條路的盡頭因人而異,每個人的盡頭都不一樣,其實(shí)只有三種。
——出去,徹底死亡,或者重置。
半個月后的一個好天氣,陳仰和朝簡出門采購。
陳仰明顯感受到朝簡的情緒沒那么沉斂了,這才是他在德國接受治療后的真實(shí)情況。
前半個月朝簡估計是服用了什么藥物,他強(qiáng)行讓自己短時間內(nèi)保持最平穩(wěn)的狀況,為的是能給接受真相期間的陳仰做心理輔導(dǎo)。
現(xiàn)在藥效消失了。
陳仰握緊了朝簡垂在一側(cè)的手。
朝簡正在注意紅綠燈,指間的觸感讓他一愣,他的氣息有些重,掌心里出了一點(diǎn)汗,指尖輕微抖動。
十字路口的行人紛紛側(cè)目。
朝簡把陳仰頭上的棒球帽往下壓壓,遮住那些人異樣的視線。
“沒事。”陳仰又把帽檐抬了抬,“我牽的是我對象,不犯法。”他用帶笑的眼神掃過周圍人,愣是讓他們尷尬得沒有再看。
陳仰牽著朝簡過馬路,他抬頭看了看天,那一大片溫暖的陽光上面還有一層陰云。
那云壓著陽光,讓人喘不過來氣。
陳仰逼迫自己不要想那些,眼下他要做的就是,走一步穩(wěn)一步。
“你曾經(jīng)的身份號是多少?”陳仰走到馬路對邊,呼吸著旁邊糖炒栗子的香味。
朝簡瞥見一個男生偷看陳仰,他的眸色驟然一冷,下一刻就從口袋里拿出口罩給陳仰戴上:“0111?!?
陳仰顧不上被突然戴口罩,驚訝道:“四位數(shù)的啊。我記得鄭之覃是0112,文青是0113,那他們不都是你的隊(duì)友?”
“只有鄭之覃,”朝簡說,“我沒跟文青做過任務(wù)?!?
陳仰把口罩往下拉了一點(diǎn),露出挺直的鼻子:“文青做過無數(shù)個任務(wù),你們都沒碰到過?”
朝簡:“無緣。”
“……”陳仰小聲念著朝簡的身份號,“0111……”
他忽然想起檳城那次,朝簡在他手心寫了個“3”,還說“這是我”,敢情是寫的身份號。
0+1+1+1可不就等于3嗎。
“你是第二批任務(wù)者?”陳仰試探地詢問。
“嗯?!背喞白?。
“那我是第一批?”陳仰急切地問道,“我那一批都有誰?”
“不清楚,我只知道靳驍長和你同一批,他是第一批的第一個,001。”朝簡說。
陳仰回想了一下靳驍長透露的所有東西:“他不是我隊(duì)友吧?!?
“我問過他,他說不是?!背喌?。
陳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任務(wù)者進(jìn)任務(wù)世界是隨機(jī)的。
“那香子慕呢?”陳仰突地問道。
之前有個人跟他說香子慕認(rèn)識他,還說她怕朝簡。具體是誰他想不起來了,只知道是小鎮(zhèn)那個任務(wù)里的隊(duì)友說的。
“我們成為搭檔以后遇到過她幾次。”朝簡的眉頭皺了起來,厭煩道,“不想說她。”
“那不說了?!标愌雒瞿唐洪_,香子慕是他的老隊(duì)友,朝簡不喜歡她。
至于原因……陳仰把奶片給朝簡,等見到香子慕再說吧。
陳仰跟朝簡在超市買生活用品的時候,武叔的電話打了過來。
“早早你在哪啊,你快來康復(fù)院,小玉醒啦……孩她媽你快讓開點(diǎn),小玉你躺好……醫(yī)生,快叫醫(yī)生——”武叔那頭一片混亂。
陳仰聽著“嘟嘟嘟”的聲音,眉頭一跳:“武玉醒了。”
朝簡在看調(diào)料。
陳仰把朝簡手里的胡椒粉放回架子上面:“我們?nèi)メt(yī)院!”
朝簡嘎嘣嘎嘣咬著奶片:“那家人跟你沒關(guān)系?!?
陳仰匆匆把推車放一邊,拉著朝簡就走。他知道他重置后的社會關(guān)系是假的,但這是他現(xiàn)在的生活,他還在這個圈子里面。
“武玉不會被重置了吧?”陳仰自問自答,不會。她要是被重置了,武叔就不會記得她了。
“我們快點(diǎn)?!标愌黾涌炷_步。
朝簡被陳仰拽著走,目光落在他的后腦勺上面。
“后不后悔知道一切?”朝簡說,“你原本有親人可以回憶,有朋友有鄰居,知道一切以后,你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有?!?
陳仰腳步不停:“后悔,也不后悔,人要往前看,往前走。”
“再說我也不是什么都沒有?!标愌龌瘟嘶我恢弊屗е氖?,回頭笑。
朝簡闊步跟他并肩。
武玉的腦電波遭到?jīng)_擊,她醒來看著這個世界,整個人有些崩潰。
“小玉,你不能再下床了?!蔽鋴饓簤罕唤?,“醫(yī)生說你的那個身體機(jī)能還沒恢復(fù),今天先躺著,過個天把做復(fù)健?!?
“對對對?!蔽涫迕φf,“咱聽醫(yī)生的,聽醫(yī)生的昂!”
武玉看著守在床邊的兩個老人,一聲不吭。
武嬸把老伴拉出病房:“閨女怎么都不跟我們說話?”
“她這幾年不就是那個性子嘛?!蔽涫宀灰詾橐?。
“不一樣,剛才在病房里,她看我們跟陌生人似的?!蔽鋴鹨慌拇笸?,“不會是腦子壞掉了吧,就像電視里撞到頭失憶……”
武叔打斷她:“瞎叫什么呢,電視里的人一失憶都會問‘你們是誰’‘我是誰’‘這是哪’,她問了嗎?”
武嬸揪衛(wèi)生紙的動作一停:“也對啊,沒問,閨女沒失憶?!?
下一秒她又不高興了,她攥著揪下來的衛(wèi)生紙擦眼睛:“沒失憶怎么也不搭理她爹媽……”
“躺了幾個月了,人都是昏的,不得緩一緩啊?!蔽涫逄统龆道锏氖謾C(jī)看了兩眼,“早早發(fā)信息說他馬上就要到了,等他來了,讓他跟小玉聊。”
武嬸嘆了口氣:“哎,我現(xiàn)在真覺得早早那孩子比同齡人要成熟穩(wěn)重,要是他做咱女婿多好?!?
“小玉一醒他就趕了過來,我看兩人有希望。”
武嬸這話說完沒十分鐘,陳仰過來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帥得不像話的少年。
那少年一只手拎著購物袋,一只手放在陳仰的肩后,兩根手指捏著他的外套領(lǐng)子。
武嬸的第一反應(yīng)是小狗撒尿圈地盤,她兩眼一抹黑,武叔還算鎮(zhèn)定。
“早早,你來了啊?!蔽涫鍙埧诰褪菃苋说臒熚?。
陳仰見武叔偷偷打量朝簡,就跟之前沒見過一樣,他指了指朝簡,大方介紹道:“叔,嬸,這是我對象?!?
武叔:“……”
一旁的武嬸喊:“老武,扶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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